第七十四章 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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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繼九門提督雷石之后，又一位朝臣被殺——兵部侍郎景千遠(yuǎn)的死訊翌日就飛速傳開(kāi)，朝野一時(shí)為之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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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京中立時(shí)風(fēng)聲鶴唳，南唐刺客的傳聞被添油加醋，傳得滿城風(fēng)雨，一時(shí)之間，所有人都謹(jǐn)小慎微——冬日四更尤是黑暗，一駕駕車轎上朝時(shí)，各個(gè)都是戒備森嚴(yán)，由左右簇?fù)黼S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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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幾日下來(lái)，卻再也沒(méi)有人遇害，于是所有人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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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樣異樣的平靜之下，卻蘊(yùn)藏著風(fēng)雨欲來(lái)的窒息感，只有深深趟入這混水中的人，才能感受到那凝滯詭譎的風(fēng)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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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纖纖玉手捧起面具，輕輕摩挲著，因那熒熒珠光而微微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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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素來(lái)清寒的臥房，因這寶光而滿室奢靡，讓人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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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怎樣巧奪天工的技藝，才能讓珠貝的粉末在丹爐中凝成這道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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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錦心中思索，念及自己那溫藹儒雅的父皇，心中又是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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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曾記得幼時(shí)，父女三人一起在御花園中賞花行舟，那秋千之下，荷塘水畔，種種歡聲笑語(yǔ)，尤在耳邊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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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父皇**煉丹，不擅政務(wù)，于國(guó)可說(shuō)是昏庸無(wú)用，但在女兒們心中，他卻是天下至寶，是她們唯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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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錦撫摩著面具，感受著指尖的光滑冰冷，直到觸到粗糙的交界，這才低頭細(x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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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被摔裂的下頜以黃金鑲補(bǔ)，雖是十足赤金。 卻也顯出異樣來(lái)，在燈下瞧著，金光詭譎幽澤，越發(fā)顯得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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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錦拈在手中，想象著姐姐當(dāng)時(shí)凄涼一笑，將它從高臺(tái)上摔下，然后束手就擒地心情。 只覺(jué)得胸間激越，全身的血脈都在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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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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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在黑暗中無(wú)聲地嘶喊。 冥冥中，卻仍是毫無(wú)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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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姐姐，如今國(guó)破家亡，所有的事，都由我來(lái)替你完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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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纖纖十指微一用力，將面具覆在臉上，五官頓時(shí)被銀雪珠光覆蓋。 只余下一雙黝黑沉寂的眸子，冷冷地，從銅鏡中端詳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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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姐姐，你的面具暫且借我……接下來(lái)，我將掀起無(wú)邊殺戮，盡可能地?cái)貧⑺拇髮ⅲ涎觽蔚鄣哪舷鹿?sh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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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強(qiáng)弩之末，矢不能穿魯縞……這句話。 還是你教我地，我永遠(yuǎn)都記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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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面具上栩栩如生的五官，遮擋住所有地表情，只余下那黝黑沉寂的雙眸，暗夜中看來(lái)，仿佛鬼魅仙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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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今晚……仍要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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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季馨奉上晚膳。 靜靜等候著寶錦用完，這才輕聲問(wèn)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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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案上的燭光搖曳，帶出晦明不定的光焰，在她面上映出種種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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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錦放下碗筷，卻不愿季馨動(dòng)手，親自將這些器具收入食盒中，這才抬頭苦笑道：“我一出門，你就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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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是因?yàn)樾〗隳憧偸切须U(xiǎ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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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季馨毫不退讓地埋怨道，一邊沏了新茶，氤氳的熱氣讓人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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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錦無(wú)奈。 笑謔道：“你如今也真是伶牙俐齒了。 竟然編派起我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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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飲盡熱茶，換過(guò)黑衣裝束。 正要啟窗而出，卻覺(jué)得衣袂一緊，回頭一看，只見(jiàn)季馨雙目盈潤(rùn)，幽幽道：“小姐，如今外間正在追捕刺客，你千萬(wàn)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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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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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錦扯回衣擺，翩然掠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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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季馨目送著夜色中逐漸消失的身影，眸中幽然復(fù)雜，長(zhǎng)嘆一聲，卻是將到嘴邊地話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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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也罷，我一個(gè)外人，何苦來(lái)操這個(g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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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低喃道，仿佛別有衷腸，卻難以敘說(shu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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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雪刃盡處，只見(jiàn)一陣痛嚎慘叫，鮮血與肉骨齊飛，此情此景如同修羅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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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殘肢在黎明的街石上滾落，滑潤(rùn)細(xì)膩的青條大石，也染滿了嫣紅，轎子翻滾在一旁，已摔得變形散架，它的主人卻佇立一旁，宛如石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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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兵部尚書，驍騎將軍霍明雙手抱劍，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這慘烈搏殺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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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的親信正在與刺客拼殺，又一聲慘叫響起，一蓬血雨之下，又一人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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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是跟隨他多年的親兵，一向視若子侄，饒是他心如鐵石，也不禁微微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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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后即使心痛，他仍是睜大了眼，在瞬息之間捕捉刺客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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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將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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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親隨痛叫一聲，慘烈地幾乎要穿透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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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méi)有用地……霍明苦笑，刺客雖在搏殺之中，氣機(jī)卻早就瑣定了自己。 一旦轉(zhuǎn)身逃遁，她左手袖中的暗器就會(huì)飛出，致自己于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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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與其等死，不如搏上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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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越是危急，他越是冷靜，場(chǎng)中刀光劍影，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終于尋到了時(sh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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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是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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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拔劍而起，沖入陣中，不顧刺客袖中飛來(lái)的銀針，微側(cè)肩膀，硬受了一記，悶哼一聲后，雪刃直點(diǎn)刺客的腰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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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血光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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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寶錦只覺(jué)得肋下一點(diǎn)刺痛，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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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自己已經(jīng)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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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電光火石間，她旋身一錯(cuò)，避過(guò)要害，雪刃劃過(guò)肋骨，雖然噴出血來(lái)，卻仍無(wú)性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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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居然沒(méi)有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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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藿明驚得毛骨悚然，他急身而退，咽喉處卻發(fā)出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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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根銀針割破了血管，頓時(shí)血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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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已經(jīng)沒(méi)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