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月底，錢柚剛升上大二兩個月。
    這天她站在s大門口，聽著手機那邊錢驍支支吾吾。
    總結下來大概有兩點，一他很餓，二他沒有時間出來接她。或許還有一點，她最好十分鐘內帶著飯趕到實驗室，不然他絕對餓死。
    接著那邊匆忙掛掉了電話。
    錢柚拿手壓了壓頭上的栗色鴨舌帽，跟著手機導航的指示往s大物理實驗樓走。
    大門進來，兩旁是高大的銀杏樹，微風輕拂，金黃色的銀杏葉掩映著古色古香的建筑，給這深秋的百年老校增添了幾分典雅韻味。
    路上的s大學子腳步匆忙。
    錢柚戴著口罩，提著淺紫色的飯盒漫不經心地踱著。轉過鐘樓，她拐進一條小路。不久，實驗樓的樓頂逐漸冒了出來。
    實驗樓附近有一個小型的籃球場，她經過時看到籃球場內氣氛熱烈，外邊甚至還有兩個扒著欄網往里望的女生，神情難掩興奮。
    錢柚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透出疑惑。
    這熱鬧勁跟一路上的安靜格格不入，特別還是在禁止喧嘩吵鬧的實驗樓附近。
    雖然疑惑，但她好奇心一向不重，只是抄近道要經過欄網，她不可避免聽到了那兩個女生的討論聲。
    然后她就在里面聽到了她哥的名字。
    睫毛下垂，腳步放慢。
    “錢驍教授是真的帥！你看到沒，剛剛那個三分球，帥炸裂！”穿著粉色連衣裙的女生搖著旁邊女生的手臂，壓低聲音“喊”道。
    “啊啊啊啊，看到了看到了！本命男神！”另一個女生倒是絲毫不控制聲量。
    “你小聲點啦，羞恥！”
    “哈哈哈哈這有啥，放心放心，沒人注意我們，里面熱鬧的很！”一身運動服的女生笑得爽朗。
    粉色女生嘆息：“可惜我們不是物理系的，不然就有機會上錢驍教授的課了。”
    “嘖嘖，我物理系的同學都不敢想這種事。”
    “為什么啊？”
    “因為學長被他們院里的幾個長老拉走搞科研了唄，哪有空給我們本科生上課。”
    “哇喔，好厲害。”
    “畢竟本碩博連讀，還提前三年畢業，害，爾等凡人不敢肖想。”
    運動裝的女生用眼神示意：“他們學院批發大神，看那，籃球架下面坐著的那個男生，今年新升的博士生，就大我們兩年。”
    “臥槽！”粉色說完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
    “哈哈哈哈正常正常，我聽到的時候也噴了范真一臉飯哈哈哈！”
    錢柚堪稱一臉冷漠地聽完前半段。
    本命男神？
    就，錢驍？
    呵呵。
    騙他妹妹說一個人在實驗室熬了三天三夜，現在四肢乏力，餓得頭昏腦脹，說得下一秒可能直接升天。然后她還真信了他的邪，坐公交跨大半個城區給他送吃的。
    實際上？
    實際本人正活蹦亂跳地活躍在球場中央，運球，起跳，投籃，嘭——，中了。
    “哇——！”
    球場周圍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受人矚目啊錢教授？
    錢柚停在球場出口，背靠著欄網，掏出手機，撥打號碼。
    鈴聲響了一會兒，接通。
    “喂。”
    那邊嗓音溫柔。
    錢柚微愣，頓了一會才說：“我找一下錢驍，麻煩讓他接一下。”
    那邊輕嗯了一聲，接著傳來一陣雜音。
    錢柚轉身往球場看，正好看到錢驍下場。他走到籃球架下，手拿著毛巾胡亂地順了兩把頭就匆忙接過男生遞過去的手機。
    “柚柚，你到了沒？”錢驍聲音“虛弱”。
    “……”
    “怎么不說話？我好餓啊柚柚。”清冷的聲線和撒嬌的內容格外相沖。
    “……”
    錢柚簡直對他的演技有了新的認識。她冷聲揭穿：“你知不知道，你一心虛就會喊我小名。”
    錢驍好幾秒都沒說話。
    “其實我平時也喊好吧。比如——”錢驍想了想說，“哥哥為你搖旗吶喊的時候。”
    “呵哼。”
    “……你到哪了？”
    “轉身。”
    兩個人隔著欄網和球場遙遙相望。
    “過來拿你的飯。”
    “好的親愛的么么（妹妹）。”
    咦——好惡。
    錢柚利落地掛掉了電話。
    錢驍穿過人群往她這邊走，身后跟著一個男生，白大褂，劉海略長。
    錢驍一過來就摟著她的肩膀往實驗樓走，邊走邊說：“我道歉好不好，我錯了。”
    錢柚掙扎，小聲說：“哥，你每次的說辭都是這句。渣不渣啊？”何況每次說還都癱著臉，極其沒有誠意。
    錢驍樂了，“那我下次換一句。”
    錢柚：“哼，你走開，臭死了，一身汗。”
    錢驍：“有嗎？”
    錢柚：“有。嫌棄。”
    錢柚靠著路左邊走，錢驍在中間，另一個男生稍落后走在右邊。走了半晌，錢柚忍不住低聲問：“哥，你不給我介紹一下他啊？”
    錢驍聞言噗嗤一聲輕笑，偏頭瞟了一眼男生說：“他是今年博一的師弟。”
    嗯，然后呢？
    錢柚看向錢驍。錢驍便再加了一句：“你不認識。”
    說了，但沒完全說。
    男生就一路無言跟著走在后面，意外的是，本該尷尬的氛圍愣是給錢驍走出一種帶小弟的自然感。
    可能這就是錢驍的獨屬社交方式。
    錢驍帶著她和“小弟”走進他的辦公室，把飯盒放在桌子上，又隨便指了個位置就進里間換衣服去了。
    辦公室內很干凈，書桌和書柜上的資料和書擺放得整整齊齊，并且附著條形便簽標明了日期和類別，符合錢驍的龜毛性格。
    但又隱約有一絲違和感，比如桌子上那套素雅的青灰色茶具。
    室內只剩錢柚和男生。
    男生脫下外套掛在架子上，錢柚也摘下口罩坐到沙發上。她正想著怎么開頭，男生先她一步俯身拿起茶壺，動作慢條斯理倒了一杯茶，然后起身走到沙發這邊遞給了她。
    她頗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
    “啊，謝謝。”
    男生過長的劉海下，一雙眼睛盯著她看。
    “怎、怎么了？”錢柚有點懵。
    男生叫了她名字：“錢、柚。”一字一頓說完，然后一雙眼睛繼續看著她，像是等她回應。
    “嗯，你好。”錢柚往右邊挪了一點，“你要坐這嗎？”
    男生沒動，錢柚微仰著視線，注意到男生輕抿的嘴唇有點燥。她正想問他要不要喝一點，辦公室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小典典！”
    一個白大褂沖進來一把抱住了男生。
    “聽說錢驍這個臭家伙又奴隸你去給他當背景板，拿水拿毛巾還得給他拿情書！我可憐的小典典！”
    白大褂的個子比男生矮一個頭，此時腦袋穿過男生肩膀，剛好與站起來的錢柚對上了視線。
    幾秒過去，錢柚看著對方的臉燒成火的顏色，一動不動。
    又面面相覷幾秒，白大褂被背后走進來的短發女生拽了下來。
    “你是憨憨嗎？給我下來。”
    “輕、輕點，有人……”
    女生這會也看到了錢柚，眼睛一亮，扔下手里的白大褂一個箭步走到她身邊。
    “你是柚柚？”短發女生湊得很近，“你比照片上更可愛！我之前還不信錢驍那個毒舌怪會有那么軟萌的妹妹，啊好可愛！”
    錢柚臉被捏著，依言露出甜甜的笑。女生揉了幾把，過了癮才放開，然后雙手舉起她放在沙發上。
    錢柚：？
    女生坐到錢柚身邊，臉上露出慈祥的笑，——跟吳解哥如出一轍。
    “我叫段唯，那個矮子是百塵。你來找錢驍？”
    錢柚回過神：“嗯，段唯姐姐好。我給我哥送點吃的。”
    “吃的？我們中午剛集體出去吃過哦小可愛。”
    “集體？”
    “集體聚餐。今天錢驍生日。”
    錢柚眨了眨眼，這會兒反而心虛了。
    啊，好像是他、生日來著……
    “想起來了？”
    錢柚被換好衣服的錢驍再次從沙發上提了起來。
    錢柚默不作聲。
    “你們把昨天的實驗數據整理完，今天就到這。”
    說著真就提著她出門了。
    身后段唯還在喊：“你去‘約會’，留我們在這整理數據？！”
    錢驍朝后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