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這大概就是高中關于趙典的全部回憶了。
    錢柚咬著筆桿，望著院子里的綠植和趙典出神。
    過了片刻，深秋的風拂過落地窗，外面的風鈴動了動，叮，叮，叮，響聲清脆悅耳。
    趙典在風鈴聲中走了進來。
    錢柚朝他招招手，他就慢慢往她這邊過來，眼里帶著淺笑，荼白色的圓領毛衣襯得他整個人很是溫柔。
    錢柚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后者走近但是沒有照做，而是伸手把錢柚懷里的本子和筆放到旁邊的桌子上，手臂撈起沙發上的她按在頸側，然后往臥室走，動作一氣呵成。
    “阿典，我還沒寫完。”
    “我好困啊。”
    “那你自己睡。”
    “可是我想你陪我。”
    趙典拿臉蹭了蹭錢柚的頭發，腳步卻沒有停，一手托著她，一手空出來推開臥房的門。
    “啪——”
    臥房內落滿暖橙色的光。
    “唔。”被塞到被窩里的錢柚無言，只能看著對方脫下毛衣，里面余下一件白色的秋衣。
    他動作熟練地掀開被子躺到她身邊，雙手圈住她的腰，頭靠著她的頸側。
    錢柚在被子底下摸了摸他的衣角，問他：“是不是買薄了？”
    趙典翁著聲音回答：“沒有。”一會兒又傳來聲音，“很合適，我很喜歡。”
    臥室里安安靜靜的，錢柚睜著一雙眼，感受著頸側的呼吸逐漸平穩，就是氣息撓得她癢癢的。
    “阿典，你睡了嗎？”
    沒有回應。
    好吧，睡著了。可是她不午睡，心里有話來不及問，腦子很清醒。思緒轉了轉，又感覺有什么東西不太對勁。
    一直到晚上坐在桌邊吃飯，錢柚才想起來不對勁在哪。
    “你根本不乖。”
    錢柚端著飯碗坐到趙典身邊，從他碗里夾走她剛剛給對方夾的糖醋排骨，吧唧一口。
    “那我不要禮尚往來了。”
    趙典停下筷子，疑惑地看向旁邊的錢柚，“嗯？”
    錢柚提醒：“高三你們畢業典禮那天，我說你乖一點就考慮考慮禮尚往來。但后來你根本一點都不乖。“
    趙典：“我哪里不乖啊？”
    錢柚：“我高二、高三，一次都沒有見過你。”
    趙典：“嗯？”
    錢柚：“不對，還要加上大一。是吧？可是我們當時互換了聯系方式，也不見你聯系我啊。”
    趙典給錢柚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嗯。”
    “你還‘嗯’？”錢柚大膽猜測，“我說阿典啊，你當時不會剛上大學，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然后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里，夜夜笙歌，歌舞升平——”
    她還沒來得及再堆砌修飾，趙典接過她的碗給她添飯。
    “柚柚是需要投稿素材嗎？”
    “……”
    被看出來了。
    她話一多就說明心里有鬼，這個點老是改不了。
    錢柚撇撇嘴，又舀著米飯吧咂吧咂地吃。
    趙典輕笑：“所以當時禮尚往來是喜歡我呀，柚柚？”
    錢柚挑眉：“當然是喜歡啊。”
    “那你禮尚往來的喜歡來得好晚。”趙典伸手拿掉錢柚嘴角邊粘著的白米粒。“四年，我以為你反悔了。”
    “你根本就是覺得我的話不可信吧？”錢柚質疑。
    趙典看著她的眼睛沒回答。
    還真是啊？
    錢柚一頓，碗筷放在桌子上。她站起來繞到趙典身后，雙手圈著他的脖子說：“我可是一直很守信的。而且哪有四年，我大二就找到你了。嗯？是吧，阿典。”
    趙典輕聲回答：“嗯，三年五個月十六天。”
    錢柚怔了一瞬，——這也記得，該說大佬的記憶力跟凡人不一樣嗎？
    “早戀可不好。”錢柚把吃完飯的趙典安排在沙發上，自己則去廚房收拾。“還有啊，你可別轉移話題，我們現在是在說你‘擅自’消失不見，你沒有完成前提條件，那我得重新考慮。”
    雖然都在一起好多年，證也拿了。
    趙典一愣，站起來走到她身后，幫她系上圍裙的帶子，低頭枕著她的肩，問：“我明天給你做水煮魚好不好？”
    “這是賄賂嗎？”
    “嗯。”
    “那加紅燒排骨，東坡肘子，辣子雞丁，軟炸里脊。”
    “好。”
    錢柚忍不住笑了，轉過身把人推出廚房：“那你現在乖一點，去沙發上坐著，或者做其他的事。”
    趙典聽她的話乖乖出去了。
    其實一直都溫和乖巧，偶爾的幾次強硬也不算過分。畢竟那幾年，她哥哥錢驍也有功勞在里面。
    何況，她覺得一切都剛好，不緊也不慢。
    ——
    十一月初一晚七點，穆氏集團招待室。
    “話說，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我們之中最‘冷心冷肺’的你、竟然英年早婚。”和洛一盯著錢柚，第109次重提“英年早婚”這個話題。
    錢柚嘆了一口氣：“話說‘冷心冷肺’是什么形容啊？我冷心冷肺？”
    “你不嗎？”
    “我哪里？”
    “嘖嘖，只怪你外表迷惑性太強，高中是我瞎了眼。軟糯軟糯的，心里賊清。你說你看人看事那么清楚，怎么就踏入婚姻的墳墓——”
    和洛一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從背后摟住了。
    “小柚子。”穆禾一頭利落的短發加上一身黑色正裝，朝著錢柚打招呼。
    “禾子，酷啊。”錢柚發出贊嘆。
    穆禾習慣性抬手撩起耳側的碎發，愣了一瞬又放下，問：“想吃什么，現在帶你倆去吃。”
    和洛一馬上舉手：“我要吃粵菜！”
    今天和洛一生日，聽壽星的。
    三個人下樓坐車往城北出發，和洛一從后座扒著駕駛座對穆禾說：“大禾子你開慢一點，我今天有點頭暈。”
    后者輕應了一聲。錢柚笑意盈盈看著。
    某人說著頭疼，晚飯還是灌了好幾碗穆氏的招牌清酒，掃蕩了滿滿一桌的菜，十寸的蛋糕也大部分被她一個人干掉了。
    胃口一向和她不相上下的錢柚也驚了。
    “她這樣沒事嗎？”
    穆禾皮笑肉不笑，回：“沒事，今天生日，讓她浪。”
    和洛一咧著嘴傻乎乎地笑，還舉著酒杯過來要灌錢柚。
    錢柚是一杯就倒的酒量，更不用說幾杯下去，她到最后眼睛都迷瞪了。
    三個人一直鬧到十點多。
    錢柚的意識混亂成一片漿糊，連穆禾什么時候打電話給趙典，叫人來接她都不知道。
    從包廂到車庫的路上，錢柚手扒拉著趙典的脖子，腦袋貼在趙典的肩上，嘴里小聲嘟囔著什么。
    趙典腳步平穩，速度卻不慢。
    深秋的夜晚溫度已經低到了十五、十六度，室外涼意浸體，但車里的溫度調得正好。
    趙典把錢柚放在副駕駛座，系好安全帶，拿出備好的小毛毯蓋好，關門。
    他繞過車頭坐到駕駛座上，偏過身撫著錢柚的眼角，湊近問：“柚柚，還好嗎？要不要喝點蜂蜜水？”
    醉了的人循著熟悉的氣息靠近他，滿身依賴信任的模樣，像極了十歲那年在醫院里偶遇，她窩在他懷里的樣子。
    又極似隔了三年多的時間跨度，她捉著他的衣角，態度不畏不懼，睡得無知無覺。
    只是不同的是，這次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捧著她的臉親吻，細密又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