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城,天策府。</br> 十幾天之后,軍情司收到了第二野戰軍送來的一些情報,其中就包括白雙隘一隊與契丹鐵騎的戰報。李魏收到之后不敢怠慢,當即轉呈給了李繼業。</br> 李繼業仔細看過這份戰報之后,心中也是凜然,雖然此戰的戰損比是第二野戰軍的騎兵營將士占了上風,而且還是以步對騎,但是仔細分析一下就能知道,這些契丹騎兵都是些輕騎兵,不是專職的斥候也不是精銳的重甲騎兵,戰力在契丹大軍之中只能算是中下等。</br> 而白雙隘等人可是軍政部精心操練出來的騎兵營,不但裝備豪華而且訓練嚴苛,都是精銳。即便是這樣,最后的戰損比依然打出了八比十五,這個戰果猛地看上去很好,但是已經遠遠高出李繼業的心理預期了。</br> 在李繼業看來,這樣的戰斗最起碼也要打出一比三的交換比來,否則就算是敗仗。</br> 當然李繼業也能明白,騎兵營將士畢竟是初上戰陣,而契丹士兵則全都是老兵,也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戰損比率。</br> 于是李繼業通知軍政部,將此次遭遇戰的經過寫成戰例,作為訓練軍操練的一個教案。</br> 隨后李繼業便開始分析第二野戰軍送來的情報,無一例外都顯示出契丹騎兵已經擴散開來,從晉陽一帶往東一、二百里的范圍內,都能看到契丹人小股鐵騎的蹤影,數量不在少數,經過軍情司的分析,契丹人至少分出了數千兵馬在各地為非作歹。</br> 這些契丹小股部隊或是打探消息搜集情報,或是劫掠地方殺人越貨,已經將晉陽周邊大片區域攪得民不聊生,各地藩鎮卻對此視而不見,只是集結兵馬固守城池而已。</br> 李繼業眉頭緊鎖,自言自語道:“按說張敬達所部擁兵十余萬,就算石敬瑭和耶律德光占據優勢,可是兵力就擺在那,沒理由在這個時候四下分兵啊!”</br> 猛然間,李繼業站了起來:“看來歷史還是按照既定軌跡發展下來了!張敬達所部完了,所以耶律德光才會放心的分兵!”</br> 于是,李繼業當即召集李魏、吳從漢、薛明山、白濟汛四人議事,商議時局。</br> 眾人趕到議事堂之后,李繼業便將自己分析出來的情況通報了一番,然后說道:“張敬達所部已經不可救援,其部被滅,李從珂也就宣告完蛋了!按照這個局勢的發展,耶律德光肯定會扶持石敬瑭入主洛陽城,到時候便是改朝換代的局面。屆時,我天策府如何自處?”</br> 李魏和白濟汛當即表示,天策府擁兵十幾萬,兵精糧足、民心可用,完全不必理會石敬瑭,到時會割據一方,與石敬瑭分庭抗禮即可。</br> 吳從漢則表示要視局勢發展而定,或是與石敬瑭虛與委蛇,或是分庭抗禮,都要從天策府的大局出發,不可認死理。</br> 薛明山看了看幾人,隨后說道:“主上應該已經心中有數了,不管將來對石敬瑭是戰是談,漢炎社都會做好人心工作,為主上凝聚出萬眾一心的大好局面來!”</br> 李繼業聽完眾人的看法之后,笑著說道:“諸位說的都很有道理。只不過對于石敬瑭這樣的敗類,我天策府是絕不會與其同流合污的,這是堅守民族大義,絕沒有商量的余地!不過,這也不意味著我天策府就要立即與石敬瑭打生打死,我絕不會與石敬瑭同流合污,但這不意味著我不能割據發展以待天時!”</br> “簡單來說,就是對石敬瑭:有停戰,無和談!”</br> 眾人聞言頓時精神振奮。</br> 沒錯!我打累了,或者是不想打了,那就休養生息,但是對于石敬瑭這樣的敗類,想要和談,甚至是讓天策府與其同流合污,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想都不要想!</br> 眾人商議好了基調之后,李繼業便說道:“接下來各部都要以今日的基調為準,去安排接下來的工作。特別是軍政部,我天策府暫時不會主動出擊,但是并不意味著會任人來攻!不管是契丹人、石敬瑭,還是各地藩鎮,只要挑釁、襲擾的,全都給我殺回去,絕不留手!”</br> “喏!”</br> 就在李繼業定下應對時局的基調的同時,耶律察割也率領一支一萬五千人的鐵騎來到了石會關。</br> 李從珂征調盧龍節度使趙德鈞、耀州防御使潘環支援晉安鄉的消息被石敬瑭得知,隨即稟告給了耶律德光,于是耶律德光便派耶律察割率領大軍駐守石會關,這里是盧龍軍等兵馬前往晉安鄉的必經之路。</br> 可是耶律察割占據了已經空無一人的石會關之后,廣派斥候在方圓百里之內探查,卻沒發現一個援兵,甚至周邊藩鎮的兵馬都偃旗息鼓,駐扎在各處城池中不敢外出半步。</br> 于是耶律察割放下心來,留下一千騎兵駐守石會關,自己率領剩余的一萬四千鐵騎分兵劫掠各處,一時間石會關周邊烽煙四起,短短十幾天之內,周邊就有八座縣城被契丹人攻下,數萬百姓被契丹人擄走,從石會關向東、向北,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那些老弱百姓以及反抗契丹人的青壯,無一例外全都被殺,殘破的尸體到處都是,幾乎堵塞了官道,怎一個慘字了得!</br> 可即便是這樣,周邊的藩鎮也不敢出兵,哪怕這些藩鎮擁兵數萬,也不敢出兵截擊契丹大軍,這讓耶律察割更加狂妄,同時也意識到后唐朝廷已經行將就木了。</br> 契丹大軍占據石會關之后,盧龍節度使趙德鈞、耀州防御使潘環便有了借口,直接上奏李從珂,言道:道路不通,無法馳援晉安鄉,大軍正在準備奪回石會關,請圣人安心!</br> 安心?</br> 李從珂怎么可能安心!</br> 張敬達所部一旦覆滅,對于后唐來說就是滅頂之災,局勢將再沒有回旋的余地。</br> 于是李從珂當即下詔準備親征,要率領洛陽以及周邊僅剩的兩萬多兵馬支援晉安鄉。</br> 消息一出,馮道、劉延朗、韓昭胤等一眾大臣紛紛表示反對。</br> 馮道直言,如果張敬達所部真的被契丹、石敬瑭聯手滅掉了,只要洛陽還在,李從珂還在,就有希望勒令天下藩鎮入京勤王,局勢就有翻盤的一線希望。</br> 可是一旦李從珂御駕親征,以現在晉安鄉戰況來看,多半也是跟著張敬達一起被消滅,到時候李從珂或是戰死、或是被俘,都將意味著天下易主,意味著后唐朝廷將就此垮塌,再無希望!</br> 此時劉延朗和韓昭胤非常罕見的與馮道站在了一起,極力反對李從珂親征,但是此時的李從珂已經失去了基本的判斷力,認為憑借自己在軍中的威望,以及作戰的能力,到了晉安鄉之后肯定能力挽狂瀾。</br> 于是李從珂不顧一眾大臣的反對,命馮道留守洛陽城,命劉延朗和韓昭胤繼續在洛陽城征召青壯、訓練兵馬,自己率領兩萬大軍北出洛陽城,開向了晉安鄉戰場。</br> 可是隨著大軍出動,李從珂原本堅定的信心也隨之動搖。自己率領的兩萬大軍都是臨時拼湊的老弱之兵,甚至還有一些本就是臨時征召的青壯,不過是裝備上兵甲而已,一些基本的訓練都沒有!</br> 這樣的軍隊就算是有百萬之眾,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契丹鐵騎只要一千人馬來個沖鋒就可以將其擊潰。</br> 久經戰陣的李從珂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于是大軍離開洛陽城不遠,剛剛開到河陽,李從珂就遲疑不決,下令大軍駐扎在河陽,不走了!</br> 兩萬大軍在河陽城內駐扎了兩天時間,李從珂也在左右權衡了兩天。此時晉安鄉的戰報不斷送來,都是朝廷斥候在戰場外圍打探到的消息。</br> 張敬達所部已經連續十幾天集結兵力向外突擊了,可是無一例外全都被契丹大軍和石敬瑭所部擊潰,傷亡甚重!</br> 通過這些消息,李從珂也想到了契丹鐵騎的強悍,畏懼頓時占據了李從珂的心間,將僅剩一點的信心徹底擊垮。</br> 于是,李從珂下令大軍轉向,前往懷州駐扎,并且詔令留在洛陽城的韓昭胤、劉延朗抓緊征召新兵、籌集錢糧,然后全部運到懷州來,竟然是準備在懷州持續駐扎下來了。</br> 此時軍中的將領紛紛向李從珂請示,大軍是否盡快撤回洛陽城去。可是李從珂身為帝王的自尊心不允許大軍撤回洛陽城,于是便嚴令各部守住懷州,任何敢言撤軍者,定斬不赦!</br> 各部將領聞言默然不語,這兩萬人馬的軍心士氣也隨之一落千丈,原本就不怎么高漲的士氣徹底被打散了,各部士兵怨聲載道,出現了一些逃兵,各部將領也是懶得去管,甚至一些校尉、旅帥都在準備出逃!</br> 馮道和劉延朗、韓昭胤收到詔令后也是瞠目結舌,不明白李從珂到底在想些什么。</br> 如果想要與敵軍決一死戰,那就直接率軍趕往晉安鄉就好,要是不想打,那就立即撤回洛陽城據守,為何要在懷州停下?難道懷州的城防工事比洛陽城還要堅固?</br> 想不明白,不光是馮道、劉延朗、韓昭胤三人想不明白,滿朝文武得知消息之后都是想不明白,甚至還有人傳言李從珂是被契丹人給嚇壞了,所以現在進退失據,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br> 一時間朝野上下人心渙散,一股末世的陰霾彌漫在所有人的心頭,揮之不去!</br> 一連十幾天,洛陽城內每天都有大臣棄官而去,帶著全家老小離開了京城外出避禍,朝野上下一派樹倒猢猻散的凄涼景象。</br> 馮道見狀不禁凄然,索性將朝中事務交給了其他人料理,自己也回府,整日閉門謝客做起了自在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