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城。</br> 劉延朗等人率領三萬多殘兵進入了河陽城,又是一場大敗,消息傳入城中頓時引來了一陣惶恐,就連城內(nèi)的兩萬兵馬也是人心浮動,哪里還有抵擋敵軍的戰(zhàn)意?</br> 李從珂在府衙內(nèi)接見了劉延朗,其余將領則是一律被禁足在館驛之內(nèi),三萬多殘兵也被分散安置,抓緊時間進行整頓。</br> 這樣的一番操作,頓時讓劉延朗心中惶恐不安,以為李從珂是要將自己等人給辦掉。</br> “朕好不容易集結的六萬大軍,你們一戰(zhàn)而敗,就帶回來這么點人?”</br> 看著李從珂那陰沉的臉,劉延朗心中一顫,然后強自鎮(zhèn)定了一下,說道:“陛下,如今石敬瑭有契丹人撐腰,擁兵二十多萬,臣等率領的六萬新兵的確不是對手。臣縱然有心力挽狂瀾,也無奈是有心無力啊!”</br> 李從珂也是久經(jīng)沙場的悍將,自然知道劉延朗所說的是實情,自己一直盼望出現(xiàn)的奇跡并沒有出現(xiàn),此時心中已經(jīng)徹底死了心,只想著如何能夠收場,自己如何才能保住這偌大的江山。</br> 劉延朗看著雙眼閃爍不定,陰沉著臉一言不發(fā)的李從珂,稍稍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暫時是死不了了,于是又加了一把勁,說道:“陛下,現(xiàn)在石敬瑭所部士氣旺盛,而胡兵又大舉南下,再加上眼下黃河的水又很淺,我軍人心已經(jīng)離散,一個小小的河陽城是不能固守的。臣斗膽建議,陛下還是撤回洛陽吧,至少洛陽的城防高大堅固,陛下可以憑借洛陽城固守待援!"</br> 李從珂思索了許久,終于點了點頭。在顯示的打幾下,李從珂還是選擇接受,下詔全軍即刻放棄河陽城,返回洛陽城駐守。</br> 在離開河陽城的時候,李從珂為了遲滯石敬瑭、耶律德光南下的速度,命令河陽節(jié)度使長從簡與趙州刺史劉在明戍守河陽南城。</br> 李從珂給二人留下了一萬殘兵,然后便率領剩下的四萬多殘兵撤離了河陽城,并且在渡過黃河之后,把渡河浮橋斷毀,全軍一路不停直接回到了洛陽城。</br> 重新回到宮中,李從珂只覺得恍如隔世,當初自己率軍出發(fā)的時候也算是意氣風發(fā),想自己征戰(zhàn)沙場幾十年,也算是戰(zhàn)場宿將了,想要憑借一己之力擊潰石敬瑭和耶律德光,那樣自己的武功就可以直追先祖了。</br> 可是現(xiàn)實總是不盡如人意的,李從珂在皇位上幾年,早已經(jīng)沒有了當年的勇氣和能力,剩下的只是茍且和懦弱。</br> 李從珂接見了馮道,想要從馮道這里聽到解決眼下危局的建議。可是讓李從珂感到失望的是,面對如今的危局,即便是馮道也沒了主意,只是說著漂亮的官話,一句有用的都沒有。</br> 李從珂不耐煩的打發(fā)走了馮道,然后想起石敬瑭的嘴臉,想起了率兵南下的耶律德光,心中的膽怯和不甘瞬間就化為滔天的怒火。</br> 只見李從珂猛地站了起來,大聲怒吼道:“來人!將中官秦繼、皇城使李彥紳找來,馬上!”</br> 宮門處,從李從珂寢殿出來的秦繼和李彥紳神色凝重的等待車馬,二人此時四目相對,臉上滿是不知所措。</br> “陛下在這個時候應該盡快派使者與石敬瑭聯(lián)絡,或者是聯(lián)絡契丹主,將李贊華直接送過去,以討好契丹主,則局勢還有轉機的可能性。可是,陛下為何要在這個時候殺李贊華啊!”</br> 看著急得直跺腳的秦繼,李彥紳嘆息一聲,說道:“陛下的樣子公公沒看到嗎?這是怒氣攻心了!只是此事由咱們二人去辦,那將來契丹人一旦入了洛陽城,咱們二人可就沒有活著的可能了!”</br> 聽到這里,秦繼便幾乎要哭了出來。</br> 片刻之后,二人率領一眾兵馬來到了李贊華的府邸。</br> 此時的李贊華還是朝廷的昭信節(jié)度使,府邸的門口,一塊匾額上就寫著昭信節(jié)度使府邸的字樣。</br> 李彥紳和秦繼對視一眼,然后便無奈的對手下說道:“將昭信節(jié)度使府邸給我為了,一個蒼蠅都不能飛出去!”</br> “喏!”</br> 數(shù)百兵丁將府邸團團圍住,一番動靜之后,耶律東古帶著十幾個契丹兵從側門走了出來,冷冷的盯著李彥紳和秦繼。</br> “原來是皇城使和秦中官!”</br> 耶律東古此時一身契丹鎧甲,身后的十幾名契丹兵也是如此,眾人手中都拿著彎刀,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br> 耶律東古說道:“今日皇城使帶兵圍了我家李帥的府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還請皇城使言明!”</br> 李彥紳說道:“我等奉陛下詔令,擒拿逆賊李贊華!”</br> 聽到這里,耶律東古臉色大變,對身邊的一名部下使了眼色,然后便想要再周旋一番,爭取為李贊華爭取時間。</br> 可是李彥紳卻不想多等,直接大手一揮,數(shù)百兵丁便開始進攻,密集的箭雨直接射向了耶律東古等人。</br> “撤進去!”</br> 耶律東古見狀大驚失色,大吼一聲便帶人撤回院內(nèi),幾名動作稍慢的契丹兵直接被射殺當場。</br> “封住大門,你們守在這里!”</br> 耶律東古臉色鐵青,讓剩下的十來名契丹兵守住大軍,然后便快步?jīng)_進了后院。</br> 只見此時圓鏡大師正臉色赤紅的大聲說著什么,而李贊華則是雙眼緊閉,對圓鏡大師的勸諫置之不理。</br> 耶律東古見狀心中大急,說道:“主上快些動身,李從珂已經(jīng)下令要殺主上,我率領府中兵馬護著主上沖出去!”</br> 圓鏡大師也是急忙說道:“現(xiàn)在洛陽城內(nèi)很亂,咱們只要在城中鬧出一番動靜來,便可以攪亂城中局面,我等拼死也要護著突欲沖出去。”</br> 李贊華睜開雙眼,眼神之中滿是絕望之色:“出了洛陽又能怎樣?咱們?nèi)ツ模俊?lt;/br> “北面是契丹主和石敬瑭,他們不會讓我活著的,其他藩鎮(zhèn)呢?又有誰會收留我?沒有人的!”</br> 圓鏡大師說道:“主上,咱們?nèi)ヌ觳吒 ?lt;/br> “現(xiàn)在李繼業(yè)基業(yè)已成、羽翼已豐,咱們只要到了天策府境內(nèi),就一定能活命,李繼業(yè)一定會留下主上的!”</br> “哈哈!”</br> 李贊華落魄的大笑著,說道:“此去天策府,足有數(shù)千里之遙,府中契丹兵只有三百人,這三百人能沖過數(shù)千里嗎?”</br> 此時圓鏡大師和耶律東古都不說話了,結果二人都知道,只靠這三百人馬,肯定是到不了天策府的。</br> “那怎么辦?”</br> 圓鏡大師像是在問李贊華,又像是在問自己,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br> 李贊華緩緩起身,說道:“此番我一個人死就可以了,東古,你帶兵護著圓鏡大師沖出去,你們能不能逃出去,能逃多遠,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br> 圓鏡大師突然大笑起來,說道:“突欲你要在此涅槃,我又怎能出逃?我看今日就不錯,我陪著突欲一起去見佛祖好了!”</br> 耶律東古也是笑了起來,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在這里上路!”</br> 說完,耶律東古轉身便走,此時三百契丹兵已經(jīng)在院子里集結完畢,眾人都是隨著李贊華一路來到洛陽城的,都是精銳,更是李贊華的心腹。</br> 只見耶律東古將彎刀高高舉起,然后大聲說道:“隨我殺!”</br> “殺!殺!殺!”</br> 隨后三百契丹兵跟著耶律東古沖向了前院,前院的大門就在這時被后唐兵攻破,守在門口的十來個契丹兵轉眼之間就被斬殺。</br> 耶律東古雙眼通紅,怒吼著沖了上去,但是迎面就射來了一陣箭雨,沖在最前面的十幾個契丹兵直接被射倒,耶律東古也中了兩箭。</br> 緊接著,至少兩百后唐士兵沖進了前院,與耶律東古一眾殺在一起。與此同時,外面的弓箭手還在不斷放箭,配合著沖進來的后唐士兵的戰(zhàn)陣。</br> 院內(nèi)的后唐士兵結陣推進,與契丹兵的前部廝殺,外面的弓箭手不斷放箭射殺契丹兵的后隊,一時間契丹兵腹背受敵,傷亡慘重。</br> 皇城使李彥紳眼見兵馬攻了進去,擔心事情久拖不決,不斷下令猛攻,旁邊的中官秦繼也是滿臉急切,生怕李贊華跑掉,真要如此的話,以現(xiàn)在李從珂的怒火,肯定會將自己和李彥紳的九族給滅掉。</br> 就在此時,李贊華府邸的后院突然冒起了大火,火勢非常大,很快便蔓延到了前院。</br> 李彥紳和秦繼見狀大驚失色,二人急忙將兵馬撤了出來,然后就圍著府邸,防止有人逃出來。</br> 耶律東古此時已經(jīng)身負重傷,身上的箭矢至少掛了十幾支,身邊的三百契丹兵也傷亡慘重,還能繼續(xù)戰(zhàn)斗的只有一百多人而已。</br> 此時耶律東古回頭看到了后院的大火,先是一愣,緊接著臉上便露出了一絲悲切,最后卻忽然釋然了,大笑著說道:“守住大門!咱們就算全部死在這里,也不能讓一個唐兵進來!”</br> 殘存的契丹兵將大門關上,然后就守在門口處,周圍的大火熊熊燃燒著,很快就將耶律東古等人徹底吞噬,沒有一個人逃跑,甚至沒有一絲慘叫聲傳出來,仿佛整個府邸之內(nèi)已經(jīng)沒有一個活人一般!</br> 這樣的場景,讓在外面的李彥紳和秦繼臉色發(fā)白,二人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得不住的發(fā)抖。</br> “這、這樣的話,咱們能夠交差了吧?”</br> 李彥紳點了點頭,顫顫巍巍的說道:“回頭找到李贊華的尸體,咱們就快些回去,我可不想在這里待下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