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跨院小筑。</br> 吳從漢快步走來，剛一進跨院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頓時以袖掩鼻，對身旁領(lǐng)路的仆人問道：“這是在做什么？你們?yōu)楹尾粚⑦@里打掃干凈！”</br> 那仆人苦著臉說道：“吳參加莫怪，這是主上在研制肥料，不準我等進來打掃，已經(jīng)好幾天了，要不是這兩日風起，估計大半個刺史府都是臭氣熏天的！”</br> 吳從漢啞然。</br> 進入跨院，吳從漢直接循著氣味找到了李從燕，只見李從燕此時身穿短打，雖然天氣還很涼，但是李從燕卻滿頭大汗，顯然已經(jīng)在這里忙碌很久了。</br> “見過主上！”</br> 李從燕笑著對吳從漢招了招手，然后說道：“你來看看這些，都是我親自研發(fā)的肥料。有著這些新肥料，百姓秋收的畝產(chǎn)至少可以提高一到兩成！”</br> 吳從漢聞言很是吃驚，此時也顧不上刺鼻的臭味，也蹲下仔細觀察地上鋪開的肥料。</br> “主上，這是什么肥料，莫非是那些農(nóng)家肥和草木灰？”吳從漢若有所思的說道。</br> “嗯……”</br> 李從燕思索了一下，說道：“這種新肥料，就叫做化肥吧。”</br> “化肥？什么是化肥？”吳從漢還是滿臉疑惑。</br> 化肥也稱無機肥料，包括氮肥、磷肥、鉀肥、微肥、復合肥料等。但是李從燕沒辦法這么解釋，也與吳從漢說不清楚，于是說道：“這化肥具體怎么制作，我會總結(jié)出一套辦法的，你只要知道這化肥的效用比農(nóng)家肥和草木灰強很多倍，不僅僅可以提糧食的產(chǎn)量，而且對于地里的農(nóng)作物都是很適用，用了化肥的土地在南方都可以達到一年兩熟，而且產(chǎn)量不會減少，反而會增加很多。”</br> 李從燕說完之后，吳從漢的表情從疑惑轉(zhuǎn)變?yōu)檎痼@，世上還有這種神奇的肥料？</br> 自從推行了《土地法令》之后，李從燕便將注意力暫時放到了農(nóng)事上。在這個飯大多數(shù)百姓都吃飽飯的時代，無數(shù)百姓都掙扎在溫飽的生死線上，哪怕一些富戶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出現(xiàn)餓死人的情況。</br> 李從燕思索了幾天，便決定從肥料和農(nóng)具兩方面入手，盡自己所能提高登州百姓的畝產(chǎn)，如果推行成功的話，不但可以讓登州百姓豐衣足食，而且也可以為自己積累大量的軍糧，大大提高登州的實力。</br> 李從燕在刺史府內(nèi)搗鼓了幾天，因為現(xiàn)在登州沒有工業(yè)硫酸，眼下李從燕也沒有制作工業(yè)硫酸的基礎(chǔ)，也就沒辦法制造出現(xiàn)代化肥，所以才想出了這個土法化肥的制造方法。</br> 至于土方法制造肥料李從燕也懂好幾種，在來到這個時代之前，李從燕還在老家地里面干活，那時候為了省錢，甚至還自己制造過化肥。</br> 吳從漢觀察了一番，問道：“主上，這個，化肥，具體是怎么做出來的，竟然有這么大的作用？”</br> 李從燕一邊用手中的耙子不斷翻著地上的化肥，一邊說道：“這化肥是用鮮牲畜的糞便一百斤，配上豆粉一兩，熟石膏粉十斤，充分攪拌均勻后，密封在高溫窖藏匯中放置三天，而后兌三倍的水稀釋后施用。</br> 這便是自制土化肥之土氨水，即便放在后世也是一種低價高效的肥料。</br> 吳從漢恍然大悟的說道：“怪不得主上幾天前讓我去做準備，按照主上給的圖紙挖了幾十座窖藏，還專門在城南劃定了一片荒地，原來就是準備大規(guī)模制造化肥的所在啊！”</br> 李從燕笑著說道：“這種化肥雖然制作簡單，但是所需豆粉、熟石膏粉都不是尋常百姓能夠弄到的，所以還需要刺史府來牽頭制造，然后在登州全境推廣。”</br> 吳從漢微微皺眉，說道：“這牲畜糞便還好說，各地百姓大多飼養(yǎng)各種牲畜，到時候想辦法收集起來就好。只是豆粉和熟石膏粉如何大量收集？”</br> “這好辦！”</br> 李從燕說道：“前天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蓬萊李家和黃縣陳家，讓他們準備錢糧，各自籌建石膏廠，專門為即將籌建的化肥工坊供應熟石膏粉。”</br> “那豆粉和牲畜糞便呢？”</br> “豆粉的話，專門籌建工坊很不劃算，也會拉高化肥成品的價格，不利于化肥的推廣，這是一個難點。”</br> 李從燕似乎有些累了，拍了拍手招呼吳從漢找地方坐了下來，而后說道：“所以我想出了這個辦法：先由刺史府想辦法弄一批牲畜糞便和豆粉，先生產(chǎn)出一批化肥用于推廣。待到各地百姓見識了化肥的功效之后，肯定會趨之若鶩。屆時便由刺史府張貼公告：準許百姓以牲畜糞便、豆粉換取成品化肥，具體的兌換數(shù)額會有詳細的衡量標準。”</br> “如此便不用擔心百姓貧困用不起化肥，而化肥工坊也不用再為原料不足發(fā)愁。”</br> 吳從漢聽完拍手稱好，不過緊接著又問道：“可是如此一來，化肥工坊豈不是賠本賺吆喝？畢竟熟石膏粉需要采購，工坊的工匠和人手也需要花錢，總不能一份不賣吧？”</br> “誰說不賣？”</br> 李從燕早已經(jīng)想好了辦法，說道：“將來這些化肥供應給百姓只是一部分而已，目的是增加民間畝產(chǎn)、增加刺史府的稅收。化肥還有很大一部分將會賣給那些世家、商賈！”</br> “雖然我登州境內(nèi)的世家已經(jīng)所剩無幾，那些商賈手中也沒有多少耕地了，但是天下世家、商賈何其之多，他們手中的耕地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將來完全可以將化肥向外出售，一定可以大賺特賺！”</br> 說到這里，李從燕對吳從漢說道：“李家和陳家的石膏廠一個月左右就可以建成，他們也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石膏礦，最多兩個月就能有產(chǎn)出。所以刺史府的化肥工坊要在一個月內(nèi)建成，而后便命各地府衙聯(lián)系百姓，先用錢收購一批豆粉和牲畜糞便。至于后面推廣的事情，就由你來負責。”</br> 吳從漢叉手稱諾。</br> 接著，吳從漢拿出一份名單呈給李從燕，說道：“主上，這是登州各地木坊的地址，以及有記錄的木匠名單。前幾日主上要搜集這些信息，現(xiàn)在已經(jīng)登記完畢，請主上過目。”</br> “好！”</br> “只是不知主上要這些信息做什么？”</br> 吳從漢心中暗道：“難道主上還要籌建木器坊？”</br> 李從燕拉著吳從漢來到跨院的另一邊，指著地上幾個形制有些怪異的東西，說道：“我要召集登州的木匠大規(guī)模打造這些東西！”</br> “這、這是江東犁？”</br> 吳從漢詫異的看著地上的幾個異形江東犁，暗道：“還真要籌建木器坊啊？”</br> 李從燕不理會吳從漢的詫異，而是說道：“其轅曲，因以名，故稱為曲轅犁而區(qū)別于直轅犁。因其首先在蘇州等地推廣應用，又稱為江東犁。”</br> “曲轅犁和以前的耕犁相比，有幾處重大改進。首先是將直轅、長轅改為曲轅、短轅，并在轅頭安裝可以自由轉(zhuǎn)動的犁盤，這樣不僅使犁架變小變輕，便于調(diào)頭和轉(zhuǎn)彎。”</br> 李從燕說的這些都是曲轅犁的優(yōu)點，而這種犁的缺點也很明顯，就是無法深耕。</br> 特別是在登州這種土質(zhì)比較硬實的耕地中，如果無法深耕的話，種子根本無法掩埋進更為濕潤的深層土壤中，那樣一來就算有再好的肥料也無濟于事，莊稼的產(chǎn)量注定不高！</br> 向吳從漢解釋完曲轅犁的優(yōu)缺點后，李從燕便對著一個改良后的曲轅犁解釋了一番。</br> 原來李從燕的這種曲轅犁改良型做了很大幅度的修改，先是做出了一個如同犁耙的部分，由三根中等長的木料組成，三根木料一頭圓一頭尖，被一個并不大的框架固定在一起。</br> 而后又用幾塊木板做出了一個梯形的木框，只不過這個梯形木框的底面沒有封上，沒有封上的底面就如同喇叭一般向上敞著。接著又用鑿子在梯形木框的下面鉆了一個小洞，剛好能夠容納種子通過。下一步就是用木料修出兩根長一些的直棍，將這兩部分連接起來，將梯形木框和類似犁耙的部分組合固定在一起。</br> 其實李從燕設(shè)計的這個改良型曲轅犁學名叫耬，是一種既可以耕地又可以播種的農(nóng)具。</br> 這種耬由牲畜牽引，后面有人扶著，可以同時完成開溝和播種兩項工作。一次種一壟或多壟，最多的甚至可以種五壟。說白了就是古代的播種機，用耬播種，亦稱“耩地”，耬也叫耬犁。</br> 如果李從燕沒記錯的話，其實此時耬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只是因為朝廷沒有大力推廣，以及各地節(jié)度使各自為政等各種原因，并沒有普及而已，吳從漢自然也沒有見過。也正因為如此，李從燕將這種耬犁命名為新曲轅犁，以便推廣之用。</br> 聽完了李從燕的解釋，吳從漢興奮不已，大聲說道：“主上真乃文曲星下凡，竟然能夠打造出如此神器！有著這個東西，我登州百姓只需兩到三年，便可以做到豐衣足食，只要不是連年天災，自然可以安居樂業(yè)了！”</br> “只是，不知這新曲轅犁造價幾何？”</br> 吳從漢擔心的還是成本問題，擔心普通百姓根本使用不起。甚至看著新曲轅犁的用料和巧妙，普通百姓就算自己打造也是頗為艱難，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用得上的。</br> 李從燕已經(jīng)核算過，尋常農(nóng)戶自然是用不起的，于是已經(jīng)想好了對策。</br> “刺史府先將木器廠籌辦起來，而后以成本價向登州百姓推廣新曲轅犁，并且允許百姓分期二十年付款，可以用糧食付賬！”</br> 說到這里，李從燕笑了起來，說道：“當然，木器廠也要面向其他州縣，至于對外出售的價格嘛，就在成本價的基礎(chǔ)上，再加上三成的利潤好了，而且訂購十架以內(nèi)者，還要自出運費！”</br> 吳從漢聞言大笑起來，說道：“屬下明白了，這個價格自然也是針對其他州縣的世家和官商豪族了。”</br> “那還用說！”</br> 李從燕笑著問道：“關(guān)于化肥工坊和木器坊的主事人選，你有何建議？”</br> 這兩個工坊都是刺史府籌建，并且是可以為刺史府帶來巨大利益的工坊，在李從燕看來必須由可靠之人主事。</br> 吳從漢思索了一番，而后說道：“屬下以為刺史府司倉參軍副手汪浩，司田參軍郭明思可以勝任。此二人乃是刺史府老人，對于農(nóng)事、器械之事很在行。而且此二人能力適中，劉瑜等人在位時，二人因羞于與之為伍而備受冷落，人品方面可以信賴。”</br> “好，就他們兩個了。以汪浩為木器坊主事，以郭思明為化肥工坊主事，命二人全力負責籌建以及推廣之事！”</br> “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