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不由一愣,不明白李從燕為什么突然要讓眾人換新酒壇,銅管下面的酒壇明明還沒裝滿。</br> 吳從漢下意識的開口說道:“主上,酒壇也不便……”</br> “快換!”李從燕斬釘截鐵的喝道。</br> 李從燕的這一聲已經可以稱得上是怒喝了,屋子里的人都被嚇得一顫,吳從漢此時也不敢多話,連忙吆喝著學徒工換壇子接酒。</br> 在這期間,吳從漢和李偲升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無奈,不明白李從燕這是什么意思。不過李從燕向來給眾人一種無所不能的感覺,從曬制海鹽、制作琉璃,到尋礦、改進技術等,似乎無所不精。此番眾人雖然對釀酒之事不太認同,但也不會站出來反對,下意識里還是認為李從燕此番會成功。</br> “這味道沖鼻,把第一鍋的酒拿出去!”李從燕又說道。</br> 李從燕說話的時候氣勢十足,酒坊里的學徒工當然知道該聽誰的,連忙又過來幾個人將第一鍋出的酒給搬了出去。</br> 突然間,李偲升發現酒坊里彌漫的味道已經不再是那種沖鼻的酒味,而是一股真正的酒香,是一種從未聞過的酒香!</br> 這是真真正正的香味,當然不是什么芬芳,但卻讓人感覺到這是酒的味道,而且還是非常不錯的酒,酒味熾烈,但卻帶著幾分清冽,組合起來卻顯得有些柔和。</br> 此時,整個酒坊里每個人都在抽動鼻翼,都在嗅著酒坊中的味道,滿臉的不可思議,就連拉扯風箱的人都放慢了動作。</br> 吳從漢和李偲升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震驚,二人萬萬想不到區區高粱,竟然可以釀造出如此濃烈的好酒!</br> 李從燕也是嗅著酒香,滿臉都是喜悅之色,這可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味道,要知道李從燕在穿越之前也是好酒之人,喝了一年的低度米酒,終于可以再喝到蒸餾白酒了。</br> 此時李從燕笑著說道:“別耽誤了出酒,大家該干什么就干什么!”</br> 李從燕這句話聲音不大,聽到的人都是一震,連忙忙碌起來,吳從漢在那里呆愣了一下,卻連忙跑到蒸鍋附近,伸手撈了一把酒水,就那么直接喝起來。</br> 一口烈酒下肚,吳從漢整個人都呆在了那里,呆了會兒,又情不自禁的舔舔自己的手掌,又去撈了一把,喝了幾口,又呆愣在那里。</br> 李偲升叮囑了句燒火添柴的伙計,也快步跑過來,他還知道拿個酒碗,接了點酒喝了口,他也是呆在了那里,然后又喝了口,酒碗掉在了地上,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蒸桶。</br> 此時酒坊里已經全是酒香,聞過前面那些沖鼻的味道,對比起來,現在的味道格外醇香,每個人都下意識的大口呼吸。</br>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的眼神都看向了李從燕,大家都是萬萬沒想到,一向對民仁德、對外殺伐果斷的李從燕,竟然還會釀酒!</br> “主上當真是能者無所不能,還真知道如何釀造好酒!”</br> 李偲升和吳從漢都是由衷的贊嘆著,周圍的釀酒師傅和學徒工也是被震住了。</br> 吳從漢看上去十分激動,在那里大聲的說道:“主上!咱們能做出這等好酒,今后不但整個登州,就連青州、淄州和更遠的地方,都會買咱們釀出的酒!這可是一顆搖錢樹?。∩踔敛槐群{}生意差!”</br> 李偲升也是激動的說道:“有著這個酒坊,凡是喝過這種醇香烈酒之人,誰還會再去和那些寡淡的米酒?主上,咱們幕府將財源廣進啦!”</br> 周圍的釀酒師傅和學徒工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眾人無不拍手慶賀,好幾個人都是大聲叫道:“要發財了,要發財了!”</br> 眾人說歸說、喜歸喜,李從燕還是微笑著看著酒坊中的眾人,只見灶臺旁邊的徒工們還在有條不紊的忙碌,第二鍋出的酒要比第一鍋多很多,已經有人把新酒壇拿了進來,準備替換接滿的那些。</br> 這時,李從燕卻回頭說道:“這里發生的一切對咱們無比要緊,你們所有人都不準對任何人講,包括自家父母兄弟,明白嗎?”</br> 眾人聽李從燕說的這么慎重,哪里敢不聽從,都是頻頻點頭應下,而且大家也都知道這酒坊的利益和他們也息息相關,當然明白保密的重要性,所以答應的都很堅決。</br> 李從燕還是不放心,拉過吳從漢和李偲升到一邊,低聲說道:“酒坊從今日起開始封鎖,將這些釀酒師傅、學徒的家人遷到附近居住,三年之內,任何人不得離開酒坊,一切按照琉璃工坊、海鹽工坊的條例執行!”</br> 吳從漢、李偲升自然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當即叉手領命。</br> 接著,就連吳從漢也是精神百倍的開始忙碌起來,指揮一眾學徒抱著裝在壇子里的二鍋出的白酒往庫房走去。</br> 李從燕含笑看著,又揚聲說道:“從今天起,每一鍋出的酒都要單獨用酒壇裝,要單獨標記,誰也不能弄混了!”</br> 旁邊的李偲升聞言,不由笑著接口說道:“主上,我這就去寫標記,給他們打個樣子,以后也好做得規范一些。”</br> 李從燕笑著說道:“也好!”</br> 之后,眾人便各自忙活開了,李從燕也是讓吳從漢找來了一個小馬扎,就坐在灶臺邊上等著。</br> 這第二鍋出酒最多,耗費的時間也長一些,接下來又換了兩次水,直到第三鍋出酒的時候,酒味才有些變淡,到了第四鍋出酒,那味道酒更淡了。而到了第五鍋出酒的時候,酒液的味道已經有點發酸,不能入嘴了。</br> 看到這里,已經不需要李從燕再提點什么了,對釀酒的傳統工藝爛熟于胸的眾釀酒師傅已經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么。</br> “第二鍋出的酒和第三鍋出的酒可以混起來,那味道就更加合適?!?lt;/br> 李偲升在和幾名釀酒師傅簡單商議了一番之后,便現場在那里,指揮學徒工把幾種酒勾兌起來,也不用講什么比例,直接混合就好。</br> “揚州和江南那邊口味偏淡,如果將來有需要,可以把第四鍋出的酒再摻進去。”李偲升想了一下,抿著嘴說道。</br> 待到出完五鍋酒的酒糧已經變成了酒糟,被迅速的清理出來,這個東西也可以賣錢,喂豬的話可是非常好的飼料,可以賣給百姓再掙上一筆。</br> 在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后,釀酒師傅和學徒工們在李從燕的指揮下,手腳麻利的將地鍋蒸屜上的紗布拿出來在水里一泡,然后擰干又鋪上。另外幾名徒工們緊張的放置新的酒糧,準備進行下一個循環。</br> 看著學徒工們在這邊忙碌,吳從漢叮囑燒火的徒工幾句,也跑過來說道:“主上,咱們既然釀造出了這樣的好酒,那將來肯定好賣啊,所以我覺得咱們的好酒要有個好名頭,這樣才能暢銷天下!主上,你來起個名字吧!”</br> 旁邊李偲升也是起哄說道:“是啊主上,起個名字吧,這樣的好酒,應當有一個響當當的名號!”</br> 李從燕沉吟了一下,而后笑著說道:“既然這酒是截取了第二鍋出的酒液,那就叫二鍋頭……就叫皇子二鍋頭吧!”</br> 李從燕一發話,李偲升、吳從漢等人哪里會有異議?當即將酒名定下,就叫:皇子二鍋頭!</br> 這一天,酒坊一共釀了三鍋二鍋頭,大概一百七十多斤。這些酒全部裝在酒壇子里,李從燕并不打算賣掉,畢竟這些酒是酒坊生產的第一批,很有紀念意義。</br> 于是李從燕命李偲升從琉璃工坊取來一些琉璃瓶,要那種大小適中,每一個的大小都基本一致的。然后李從燕命人將這一百七十多斤二鍋頭裝灌進去,封好瓶口后,當做收藏酒,除了自己留下十瓶大概六、七斤之外,其余的瓶裝二鍋頭全部分發給民政部、軍政部的部下。</br> 按照李偲升的估計,這樣一瓶琉璃裝二鍋頭,光是瓶子就能賣出上百貫的價錢,再加上酒坊第一批出產的二鍋頭,其價值更是要翻上幾番。如果拿到市面上去賣,至少了可以賣出幾百貫,甚至是上千貫的天價!</br> 也正因為如此,軍政部和民政部一眾官吏收到酒后,無不喜悅至極,對李從燕更加死心塌地。</br> 這邊,李從燕回到府邸之后,直接命庖廚燒制菜肴,自己當即開了一瓶二鍋頭,足足的過了一番酒癮。</br> 待喝到微醺之時,李從燕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酒杯,自言自語道:“久違的味道,真是好!”</br> 一口烈酒下肚,一股酒氣直沖喉嚨,李從燕輕輕吐出,便拿起手邊的一份草圖。</br> 這份草圖便是李從燕自己設計的醫用酒精生產流程,現在釀酒工坊已經籌建完畢,實業司司丞李偲升也開始全面部署后續售賣的渠道,并命陳東理兼任釀酒工坊的主事。</br> 眼下實業司的可用之人很少,主要是信得過,有懂得工坊經營之道的部下太少,李從燕對此也是一籌莫展,只能先讓眾人左右照看著。</br> “明日,就該出酒精了!”</br> 李從燕微微一笑,第一步的酒坊已經建立,而后便是以酒坊出產的第一鍋和最后一鍋無法出售的酒液為原料,用來出產醫用酒精。</br> 這也算是李從燕建立的一個產業鏈,上游酒坊出酒賺錢,下游軍醫司提取醫用酒精,兩者互為依存,也算是李從燕摟草打兔子的一貫作風。</br> 此時夜以至深,李從燕喝盡杯中酒,眼神也有些飄忽起來,站在窗前看著屋外隨風搖曳的樹葉,仿佛看到了一列列披掛甲胄的士卒,正在等候自己發號施令。</br> “不會太久了,很快就能沖出登州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