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李從燕在一隊新軍將士的護衛下來到幕府府衙。</br> 此時整個幕府各司已經全部搬了過來,民政部在左,軍政部在右,兩部各有一個大門,兩者中間還有環廊連接。民政部、軍政部的大門口都掛有匾額,匾額上面的字乃是李從燕親筆所寫。李從燕為此還專門練習了一陣,總算能看得過去。</br> 李從燕在十幾名新軍士兵的護衛下進入軍政部,直奔軍醫司所在的小院。</br> 軍政部和民政部的格局大體一樣,都是四進跨院。軍政部的前院是征兵司和兵仗司,中前院是軍醫司和輜重司,中后院是軍政部的辦公之地,后院是軍庫司和研發司,左跨院為軍政部的案牘室,右跨院為軍政部的府庫和守衛士兵所在。</br> 軍政部的各司之間都有小矮墻分隔開,形成了一個個相對獨立的小院,民政部各司的部署大致也是如此。</br> 此時李從燕直接來到中前院,得到消息的軍醫司司丞孫逸急忙迎了出來,與幾個手下一同叉手行禮。</br> “好了,不用多禮。你們都隨我進來吧。”</br> 李從燕大步走了進去,同時揮了揮手,孫逸等人急忙跟上:“今日我來就為了一件事,給你帶來了清潔傷口、消腫止膿的新藥!”</br> 孫逸聞言大喜,急忙詢問了起來。</br> 李從燕也不著急公布,而是說道:“找一個空屋子,另外再派人去找些生石灰來!”</br> 孫逸聞言不明所以,但還是急忙派人去找生石灰。</br> “主上這邊請!”</br> 李從燕等人來到一間空房子內,這里原本是一處庫房,此時已經被清空,李從燕四下看了看,房間還算不小,便滿意的點了點頭。</br> “另外,再派人通知釀酒工坊,命主事陳東理立即準備十斤好酒,盡快送過來,我就在這里等!”</br> 孫逸聞言更是滿心疑惑:“讓人送酒過來,難道主上準備在這里用午飯,那我是不是要準備些飯食?”</br> 就在孫逸暗自琢磨的時候,李從燕找了個椅子坐下,對孫逸說道:“軍庫司那邊預定了多少創傷藥?”</br> 孫逸叉手說道:“啟稟主上,軍庫司是按照全軍人數來預定的,每人預定兩份創傷藥,加上一些儲備的數量,一共預定了一萬五千份。此外軍庫司還預定了一些其他的藥品,屬下已經分派人手在準備了。”</br> 李從燕知道軍庫司這是將平時操練的創傷,以及戰時的小傷、大傷都算上了,平均到人頭上計算出來的數量,也還算是合理,于是說道:“好!等一會兒,今日我便將新的創傷藥的制作方法教給你。不過這種新藥不叫創傷藥,而是叫做醫用酒精。”</br> “醫用酒精?”</br> 孫逸反問道:“主上所說之物,莫非是用酒來制作的?醫用酒精,莫不就是醫匠所用的酒之精華?”</br> “額,這么理解也對,可以這么說。”</br> 說話間,軍醫司的衙役找來了一大筐生石灰,足足有二、三十斤。李從燕又讓人找來幾個大缸,以及一些大小一致的竹筒,一根用來攪拌的長木棍,一桿用來稱重的秤。</br> 而后釀酒工坊的人也趕到了,送來了兩壇子上好的二鍋頭酒,一壇子足足有五斤,共十斤二鍋頭酒。</br> 眼見一切準備就緒,李從燕便命孫逸找來幾個負責創傷藥的醫匠,讓眾人當場學習如何制取醫用酒精。待人都到齊,李從燕便命人關好房門,并派隨行的新軍將士在門外把守住。</br> “你們看好了,這醫用酒精便是用高度烈酒制取得來的。”</br> 說完,李從燕便挽起袖子,親自為眾人示范起來。孫逸帶著一眾醫匠圍在四周,目不轉睛的看著李從燕的一舉一動,還有兩人專門帶著紙筆,準備將制取的步驟一一記錄下來。</br> 只見李從燕先將一壇子二鍋頭酒直接倒進一個大缸里,而后取了一些生石灰放到秤上,分幾次量取了半斤重的生石灰,然后一點點放進大缸的二鍋頭酒里。</br> 在眾人的注視下,隨著放入生石灰,大缸里的二鍋頭酒瞬間翻涌了起來,如同燒開的熱水一般,不斷冒著密密的大泡,同時一股白煙升騰起來,濃烈的酒氣混雜著生石灰的刺鼻氣味彌漫開來,讓所有人都瞇起了眼,不斷的咳嗽起來。</br> 李從燕也是劇烈的咳嗽著,白煙熏嗆著,雙眼幾乎都張不開,不過手下卻沒有停止動作,用長木棍不斷的在大缸里攪拌,讓二鍋頭酒和生石灰不斷充分融合,加速大缸內的反應。</br> “主上,這、這能行嗎?”</br> 在孫逸看來,烈酒雖然也有一定的消腫效果,但是與專門的藥品比起來,這點效果根本不值一提。更何況又加入了生石灰,誰都知道生石灰遇到了水,那可是能活生生消融一個大活人的,這樣的東西也能治傷?</br> 李從燕咳嗽了幾聲,對孫逸說道:“當然能行!你身為醫官,應該知道烈酒有去腫的效果,可是你知道為何這種效果非常小,遠不及尋常的藥物嗎?”</br> “為何?”</br> “就是因為烈酒的濃度不夠,也就是烈酒中的水太多了!所以要用生石灰將烈酒中的水融合掉,剩下的便是我口中所說的醫用酒精!”</br> 一邊說著,李從燕透過白煙朝著大缸里望去,只見大缸內的二鍋頭酒已經少了一些,大約三分之一的二鍋頭酒被反應消耗掉了。</br> 李從燕心中大喜,二鍋頭酒的度數也就是在四十多度,不到五十度的樣子,如今被劇烈的反應消耗掉了三分之一的水分,按照大概齊的比例來計算,此時缸中酒液的度數應該在六、七十度。</br> “不夠,就差一點,還差一點!”</br> 于是李從燕命軍醫司的一個官吏上來繼續攪拌,而后自己再次取來一些生石灰,用秤取好后,倒入了大缸內。</br> “攪拌,快速攪拌,不要停!”</br> “喏!”那名官吏不敢怠慢,不斷攪拌著缸中的酒液。</br> 隨著第二次加入生石灰,大缸中的二鍋頭酒翻滾得更加劇烈,此時房間內已經煙霧彌漫,如同仙境一般。李從燕不得已讓人打開了窗戶,濃霧一般的白煙頓時順著窗戶沖了出去,房間內的可見度恢復了不少。</br> 李從燕湊上前去,只見大缸內的二鍋頭酒又下去了幾分,而且二鍋頭酒已經不再劇烈的翻滾,逐漸趨于平靜。于是李從燕在心里稍稍計算了一下,此時剩余的酒液濃度應該在百分之七十到八十之間。</br> 當然這只是按照二鍋頭酒原本的體積和度數計算的,只是大致的濃度。不過這也已經足夠了,李從燕有理由相信,此時大缸內的剩余酒液已經是醫用酒精的級別,更是這個時代唯一的一缸醫用酒精!</br> “好了!”</br> 李從燕興奮的大叫一聲,而后命人將大缸抬到一邊,換上了另一個空缸。</br> 李從燕對著幾名醫匠說道:“你們都看明白了嗎?就這么辦!一壇子二鍋頭酒是五斤,混合十兩生石灰(此時一斤是十六兩),要不斷的快速攪拌,直到不再劇烈反應為止!”</br> 幾名醫官紛紛領命,而后有樣學樣的開始做了起來。</br> 李從燕則是將孫逸叫到了一邊,指著地上的第一缸酒精,說道:“這就是我說的醫用酒精,這個東西可比之前的創傷藥好多了。將士們的傷口倒上醫用酒精,可以起到非常好的消腫化膿效果,比起尋常的藥粉強上數倍。”</br> 孫逸聞言大吃一驚,說道:“此物竟然如此好用,那軍中將士可就受益匪淺了,將來在戰場上,可以挽救多少將士!主上,你這可是菩薩一般的手段啊!”</br> “哈哈!”</br> 李從燕笑著說道:“什么菩薩手段,不過就是知道一些治病救人的學識罷了。”</br> 看著孫逸的興奮樣,李從燕順手拿起旁邊擺放好的竹筒,說道:“回頭我會給民政部實業司下令,每月由釀酒工坊運送百斤二鍋頭酒。按照今日的試驗來看,五斤二鍋頭酒要用十兩生石灰,最終得到醫用酒精三斤左右。由此可見,軍醫司每月需自行準備生石灰十二斤半,每月可得醫用酒精六十斤左右。”</br> “這個竹筒差不多可裝半斤醫用酒精,不但攜帶方便,而且取用順手,這種竹筒便作為軍醫司的制式裝備,要大量準備。”</br> “喏!”</br> 孫逸將李從燕的要求一一記錄下來,而后當即找來幾個主事的醫官,逐條進行吩咐,幾名醫官稍加商議之后,便立即分頭去籌辦了。</br> 而后孫逸叉手說道:“主上,屬下以為可將醫用酒精分發到新軍之中,每伍分得一個竹筒,而后隨軍的醫官再根據大軍出征的人數等情況,徇情攜帶一定數量的醫用酒精。如此一來,軍中將士便可以在負傷的第一時間自行清創,可以節省不少的時間。不知屬下的想法是否可行?”</br> 李從燕搖了搖頭,說道:“醫用酒精不必其他,必須由隨軍醫官統一攜帶、管理、使用,不可下發軍中。這是用烈酒制作而來的,軍中將士難免會有人偷偷飲用,如此不但會讓大軍的戰力下降,而且還會引發各種問題!”</br> 孫逸聞言恍然大悟,叉手說道:“主上思慮周全,是屬下孟浪了。”</br> “哈哈,你這也是好意,沒有錯。”</br> 李從燕轉念又問道:“生石灰和竹筒、二鍋頭酒都需要軍醫司付錢購買的,軍政部撥付的費用夠用嗎?”</br> 孫逸聞言苦笑著說道:“主上明鑒,軍醫司的費用很是有限,不過屬下還能支撐。”</br> 李從燕笑著說道:“好了我都知道了,回去之后我會加大對軍政部各司的撥費力度的。”</br> “屬下謝過主上!”</br> 李從燕在軍醫司待到了下午時分才離開,并且囑咐孫逸盡快交付軍庫司預定的各種藥品,不得有誤。</br> 隨后李從燕便順便來到與軍醫司相鄰的兵仗司。</br> 兵仗司乃是新設立的機構,李從燕數日前擬定了幾種新軍將要裝備的制式軍備,這次要盡數交待給兵仗司司丞張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