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登州鎮撫司成立的同時，皇帝李嗣源的身體近來每況愈下，幾乎就是靠著湯藥維持著。雖然眼下兩川已經實質上獨立了，但通過一連串的封賞，李嗣源至少保住了面子，可是朝中還有一個人讓李嗣源心中憂慮，那個人就是李贊華。</br> 此時李贊華雖然被冊封為懷化節度使、瑞、慎等州觀察使，但是始終滯留洛陽城內，并沒有赴任。</br> 契丹方面已經數次派使者前來質詢，并索要李贊華，但是李嗣源并沒有放人，而是希望以李贊華來制衡契丹主耶律德光，起到分化契丹內部部族的作用。</br> 李嗣源雖然有著自己的打算，但是也有些擔心，自己百年之后，繼位之主能否駕馭的了李贊華？</br> 于是李嗣源便有了重新冊封李贊華的想法，希望用恩寵來籠絡其心。</br> 洛陽北宮內。</br> 李嗣源剛剛喝完湯藥，苦澀的味道充斥喉嚨，即便感覺到身體恢復了一些氣力，但是也不禁微微皺眉。</br> “朕想冊封李贊華為義城節度使，可是滿朝文武都站出來反對，難道朝野上下就沒人能理解朕的苦心？”</br> 李嗣源忽然靠在臥榻上喃喃說著，一旁進藥的宦官頓時嚇了一跳，臉色煞白的微微顫抖著，可是卻一聲都不敢回應。</br> “當年，朕和李贊華的父親耶律阿保機盟約為兄弟，所以李贊華有了難處時，才會率部來歸順于我。可是現在我老了，將來繼承大統之君還能鎮得住李贊華嗎，后世之君想要以李贊華牽制契丹，還能辦得到嗎?"</br> 這些話更不是一個小小的宦官能夠回答的，也不是能夠傾聽的，此時這名宦官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只是叩拜不敢抬頭，正瑟瑟發抖。</br> 李嗣源的目光掃過那名宦官，閃過一絲失望、一絲落寞，而后發出了一聲嘆息，揮了揮手，說道：“下去吧！”</br> 宦官聞聲如釋重負，急忙逃也似的出了大殿。</br> 數日之后，這名宦官以失德為由被重處，而后便從宮內消失不見了。</br> 與此同時，李嗣源力排眾議，下詔任命李贊華為義成節度使，并且選拔朝士做僚屬以輔助他。</br> 滿朝文武頓時嘩然，不少大臣都開始上奏反對，但是李嗣源已經打定主意，根本不理會朝臣的反對意見。</br> 李贊華接到詔令后欣然前往，這段時間待在洛陽城內很是無聊，如今可以離開這里，自然很是高興，次日便率領一眾部曲前往義城節度使駐地上任。</br> 可是一段時間下來，李贊華在節度使衙門內根本不問政事，只顧著在自己府邸內飲酒作樂，而且還縱容部曲在城內橫行不法，各地百姓苦不堪言，一時間惹得天怒人怨。</br> 朝中大臣聽聞消息紛紛上奏彈劾，但是李嗣源卻不予理睬，甚至還下詔把莊宗后宮宮人夏氏嫁給了李贊華，以此來籠絡李贊華，讓朝臣失望不已，卻又徒呼奈何。</br> 一日，李贊華正在府邸內尋歡作樂，幾名年輕貌美的姬妾環坐四周，或是給李贊華喂食佳肴，或是用嘴為其喂酒，李贊華左擁右抱玩的不亦樂乎。</br> 這時，一名仆人端著一個做工精美的金碗走來，諂媚的說道：“啟稟主上，飲用美人精華的時辰到了，請主上享用。”</br> 李贊華頓時雙眼冒光，拿起食案上用來分割肉食的匕首，大笑著丟在了地上，幾名姬妾見狀紛紛撲上去爭搶匕首，一名姬妾推開眾人一把搶過匕首，而后直接扎破自己的手臂，鮮紅的血液瞬間流了出來。</br> 一旁的仆人急忙上前，用金碗抵住姬妾的傷口，很快就接滿了一整碗鮮血！</br> 李贊華接過金碗，將碗中的鮮血一飲而盡，而后意猶未盡的看著有些虛脫的姬妾，笑著說道：“帶下去休息，賞賜黃金五斤，今晚侍寢。”</br> “喏！”</br> 剩余幾名姬妾一臉羨慕的看著那名被帶走的姬妾，而后便在李贊華的招呼下再次圍了過去，爭搶著百般討好李贊華。</br> 其中一名長相嫵媚的姬妾直接坐在了李贊華的腿上，白如蓮藕的雙臂環繞李贊華的脖子，嗔怒的說道：“奴家的好主上！剛才為何不用奴家的精華，平白便宜了那個小蹄子，奴家可生氣了！”</br> 李贊華此時哪里還有在登州時候的文雅，臉上寫滿了暴虐，說道：“生氣了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好好疼愛你一番！”</br> 說完，李贊華便拿起匕首猛地刺了過去，竟當眾將那名姬妾的雙眼活生生剜了出來，而后猛地一揮匕首，徑直將那姬妾的臉頰削掉一塊血肉！</br> “啊！”</br> 那名姬妾發瘋了一般尖叫著，滿臉鮮血倒在地上翻滾，痛苦不堪。</br> 其余幾名姬妾也被嚇傻了，紛紛尖叫著逃到一邊，抱成一團瑟瑟發抖。</br> “哈哈！”</br> 李贊華大笑著，揮舞著手中的匕首如同看到一出好戲一般，將兩顆血淋淋的眼珠直接扔掉，隨后更是命人取來火盆，李贊華將匕首投入火中，待到匕首燒得通紅之后，便用夾子將匕首夾出來，直接烙印在受傷姬妾的傷口處。</br> 隨著一陣白煙升起，那名悲催的姬妾已經痛暈了過去，整個房間內都彌漫著一股焦糊味，令人作嘔！</br> 就在此時，剛剛嫁給李贊華的夏氏推門而入，看到眼前的景象頓時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癲狂大笑的李贊華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br> 李贊華見狀卻不以為然，依舊笑嘻嘻的上前兩步，將夏氏強行摟入懷中，而后不顧夏氏的拼命反抗，將其拉倒在地，準備當眾屋內眾人的面與夏氏交~合。</br> 羞憤交加的夏氏大聲怒罵著，拼盡全力推開已經喝了不少酒的李贊華，哭著跑了出去。</br> “哈哈！”</br> 李贊華躺在地上大笑著，而后緩緩坐了起來，對那些姬妾說道：“全都過來，給我倒酒！”</br> 幾名姬妾不敢不聽，紛紛拿著酒食過來，繼續侍奉李贊華。</br> 次日夏氏便上表，向皇帝李嗣源奏請與李贊華和離（離婚），而后不等李嗣源的批準，便自行收拾行裝，帶著仆人返回了洛陽城，在城北芒碭山上的一處廟里出家當了尼姑。</br> 李贊華聞訊也不派人追趕，依舊在府邸里花天酒地，醉生夢死。</br> 直到一日，李贊華正在與幾個伶人作樂，忽然接到朝廷的抄報，得知皇帝李嗣源剛剛任用西京留守、同平章事李從珂為鳳翔節度使，頓時精神了起來，屏退了幾個伶人，只留下圓鏡大師和耶律東古二人。</br> “你們說圣人這是何意？會不會是立儲之前的準備？”</br> 耶律東古對這些政事不太知曉，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李贊華便看向了圓鏡大師。</br> “突欲所言不無道理，不過依我之見，圣人暫時還不會冊立儲君，而將來繼承大統之人，也絕不會是李從珂！”</br> “哦？為何！”</br> 李贊華說道：“我看李從珂實力強大，是最有機會的皇子，咱們應該與其搞好關系。”</br> 圓鏡大師搖了搖頭，說道：“李從珂此人雖然勇武善戰，但是為人過于魯莽，遇大事猶豫寡斷，不是一個英雄！如果作比較的話，我倒是看好登州刺史李從燕。只是可惜，李從燕遠離洛陽朝廷，爭奪儲君之位太吃虧了。”</br> 李贊華點了點頭，說道：“李從燕確實是人杰，近來從登州購買的烈酒、馬車都是好東西，還有琉璃鏡子、琉璃瓶，哪一樣都是巧奪天工之物……”</br> 耶律東古頻頻點頭贊同，說道：“主上所言甚是，特別是那二鍋頭酒，比我喝過的所有烈酒都要強！真不知道李刺史是怎么釀造出來的。還有那新式馬車，我還從未見過如此精巧的車輛。”</br> 圓鏡大師見狀微微搖頭，心中暗道：“突欲到這中原世界才多久？便已經沉迷于中原的花花世界之中，被這些外物迷惑了雙眼，也迷惑了心神！”</br> 此時圓鏡大師嘆息一聲，說道：“突欲還是暫時不要選擇任何一方，再等一等，等到時局明朗一些之后，再決定與哪一位皇子接觸。如此，才能確保萬無一失！”</br> “哈哈，萬無一失？”</br> 李贊華大笑起來，說道：“這世間哪里有什么萬無一失的事情？在我看來，凡事先去做，然后再見分曉！”</br> “突欲萬萬不可如此，這里不是契丹，突欲也不再是人皇王！”</br> 話音剛落，李贊華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惱怒，眼神之中透著一股寒意。</br> 旁邊的耶律東古見狀也是嚇了一跳，急忙說道：“主上，大師乃是良言！”</br> 李贊華盯著圓鏡大師看了一會兒，突然大笑起來，說道：“良言，是良言！哈哈！”</br> 隨后，李贊華當著圓鏡大師和耶律東古的面，直接修書一封，命人快馬送到鳳翔鎮，準備與李從珂取得聯系，根本不理睬圓鏡大師和耶律東古是何等表情。</br> 片刻之后，圓鏡大師和耶律東古走出節度使府邸，二人此時的臉色都很難看，二人也都是唏噓不已。</br> “今日之事，希望大師不要放在心上，主上脾氣向來如此，咱們都是知道的。”</br> “唉！”</br> 圓鏡大師搖了搖頭，說道：“以前的突欲雖然暴虐，但心智仍在，凡事都會講究道理，你我的進言突欲也言聽計從的。可是如今這是怎樣？依我看，突欲已經被暴虐所劫持，變得喜怒無常、殺虐成性，根本沒有道理可言！”</br> “可是主上終歸是人皇王，咱們還能怎樣？”</br> “是啊，咱們能怎樣！”</br> 說完，圓鏡大師負氣返回落腳的廟宇，耶律東古也心事重重的返回住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