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登州城北校場。</br> 經過嚴苛的篩選,共有七千九百余名青壯通過了第二輪考驗,此時已經集結于校場之內。</br> 沒過多久,李從燕率領三百新軍將士來到校場內,三百名頂盔摜甲的新軍將士威風凜凜,與平日里百姓見到的節度使兵馬完全不同,不但裝備精良,而且還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精神氣,讓在場的數千青壯為之側目。</br> 李從燕大步走到點將臺上,身上的甲片紛紛作響,引來所有人的注視,司兵參軍徐暉叉手說道:“啟稟主上,所有青壯已經集結完畢,請主上示下!”</br> 李從燕坐在中央,目光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群,心中說不出的暢快,大聲說道:“第三輪選拔,開始吧。”</br> “喏!”</br> 七千多名青壯隨即被分散開來,每三百人左右為一隊,由一火新軍將士負責甄別,重點對這些青壯參軍的目的、家中情況、有無作奸犯科等情況進行詢問調查。</br> 而后還會對所以青壯進行基礎的行伍知識問答,并對所有人進行打分,最后得分最高的前四千人將被新軍錄取。</br> 看著校場中熱火朝天的景象,李從燕無心參與其中具體事務,便對徐暉問道:“這幾天的篩選中,可有表現突出的人才?”</br> 徐暉拿出一份表單,說道:“啟稟主上,經過前兩輪的篩選,共記錄下一百七十八名表現突出的青壯,這些人不但身體素質很好,而且大多頭腦靈活、讀過書,特別還有幾個通曉軍中之事,應該是一些小世家的子弟。”</br> 李從燕微微皺眉,自己沒想到此番招兵會吸引來世家子弟,看來自己制定的新府兵制誘惑力很大啊?</br> 可是仔細一想便察覺出不對勁,區區一百畝耕地、一月兩百大錢的軍餉,對于世家大族來說完全就是九牛一毛,即便是小世家也是一樣,不會為了一百畝耕地讓自家子弟投軍的。</br> 李從燕稍加思索便明白了,應該是這些小世家想在自己身上投注,甚至這些世家子弟有可能是偷跑出來的,畢竟此時民間尚武之風盛行。</br> “看來這些小世家都是閑不住,想要折騰一番的主。”</br> 李從燕詢問道:“哪幾個是小世家的子弟?”</br> “李偲燁,蓬萊縣李家子弟,是李家三房的庶子。”</br> “還有一個叫陳授,是黃縣陳家的嫡長子。”</br> “剩下幾個也都是蓬萊縣和黃縣人,不過家勢更小。眾人也隱隱以李偲燁、陳授二人為首。”</br> 李從燕點了點頭,蓬萊縣李家和黃縣陳家自己都聽聞過,都是當地的世家望族,不過與登州一些真正的大世家相比,就差得很遠了,都是一些沒有什么底蘊的小世家。</br> “看來這兩家想在我這里投注,想試試能否壯大門楣?不過陳家下的注也太大了,竟然派來了一個嫡長子?”</br> 李從燕在剛到登州的時候就已經摸查過各地世家的情況,對于蓬萊李家、黃縣陳家有所了解。只不過這兩家的態度讓李從燕有些意外,沒想到會主動靠上來。</br> 想了一會兒,李從燕吩咐道:“此二人重點關注一下,如果能夠通過第三輪篩選,便給他們安排個職務。這兩家日后也許能夠派上用場。”</br> “喏!”</br> 一個多時辰之后,第三輪篩選結束。</br> 包括李偲燁和陳授在內的四千名青壯脫穎而出,其余三千余名青壯雖然沒有入選新軍,但是這些青壯也都是好苗子,放在別的藩鎮都是一等一的好兵,李從燕自然不會就此放手。</br> 點將臺上,李從燕身著明光甲,在太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在臺下數千人的眼中如同天兵天將一般,頓時點燃了眾人心中的火焰。</br> 李從燕當即進行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將新軍定位在保國安民、捍衛華夏這八個字上,直接與各地節度使手中的舊軍區別開來。</br> “本刺史此番籌建的兵馬乃是新軍,何為新軍?保境安民、捍衛華夏,能做到這八個字,便是新軍!”</br> “從今以后,爾等要與各節度使麾下的兵馬劃清界限,你們不是耀武揚威、魚肉百姓的兵痞,也不是圓滑如油、阿諛奉承的兵油,更不是殺良冒功、目無法紀的兵匪!你們,是我李從燕的臂膀,是我李從燕的同袍!”</br> 最后,李從燕在心中吼道:“你們,將與我一道,平定華夏,再造大唐!”</br> 雖然此時臺下數千青壯還聽不太明白,對于李從燕的期望更是一知半解,但是也隱隱意識到,自己所在的這支新軍與眾不同,與那些節度使兵馬是不一樣的。至于是哪里不同,時間會說明一切。</br> “司兵參軍何在?”</br> 徐暉叉手應諾。</br> “將四千新軍帶入軍營之中,十日之內完成整編,開始操練!”</br> “喏!”</br> “司法參軍何在?”</br> 汪勇叉手應諾。</br> 李從燕指著臺下的三千多名落選青壯,對汪勇說道:“這些青壯雖然未能入選新軍,但也是一等一的好苗子,你將這三千余名青壯進行整編,全部補充為各地巡城弓兵及衙役。”</br> “喏!”</br> 那三千多落選青壯開始還心情低落,此時猛然聽到刺史大人要將自己整編為巡城弓兵,頓時欣喜若狂。</br> 巡城弓兵雖然不會有一百畝耕地和豐厚的軍餉等待遇,但是也有一份穩定的薪俸,這下便可以脫離原來的貧苦生活,也算是有了一個好的結局。</br> 忽然不知道是何人帶頭,數名青壯紛紛高呼萬歲,整個校場為之震動。</br> 徐暉、汪勇等幾人微微變色,但隨即平復如初,看向李從燕的眼神很是仰望。。</br> 李從燕面色沉穩,泰然自若的接受數千人的歡呼,心中卻是在想著另一件事:錢!</br> 經過這次大募兵,從劉瑜等人家中抄來的錢財怕是要見底了,養活數千兵馬的開銷是驚人的,李從燕要開始思考長期穩定的收入來源了。</br> “這個家不好當啊!”</br> 新軍的軍營設在城南,這里原本是一片荒宅,后來被劉瑜等人開辟出來作為軍營使用。</br> 李從燕入主登州城之后,便將軍營內的舊軍一掃而空,將新軍的駐地放在了這里。</br> 司兵參軍徐暉用了幾天時間搭建起新軍的完整構架,經過整合,新軍以十人為一火,加火長一人,一火共十一人,五火為一隊,設隊正一人,五隊為一旅,設旅帥一人,五旅為一團,設校尉一人,五團為一折沖府,設折沖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br> 如此,登州的新軍便有了一個折沖府的兵力,不算馬夫、輜重輔兵、醫官、刺奸等附屬人員,共有戰兵五千六百余人。</br> 此番整編的兵力為五千人,徐暉在請示了李從燕之后,又從落選的三千余青壯中擇優補錄了六百余人,隨即開始操練。</br> 李偲燁和陳授都被授予隊正之職,其余火長、隊正都是從表現突出的青壯中選拔出來的,而旅帥則是從三百名老牙兵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心腹之人。</br> 隨后李從燕自己兼任折沖校尉,命李魏為左果毅都尉,吳從漢為右果毅都尉,李任、汪勇、徐暉、朱明、王祖河五人分別兼任校尉。</br> 一番任命之后,李從燕不由感慨,自己手下能用的人太少了,吳從漢、李魏等人都是身兼數職,眼下再帶兵的話,已經是分身乏術了。</br> “先賺錢,等手頭富裕了,便可以招募人才了。”</br> 數千青壯被整編進新軍之中,刺史李從燕的聲勢頓時大漲。李從燕隨即開始分田分地,將查抄來的四千多頃耕地全部分了下去,并且將刺史府能夠調集的農具、種子、耕牛全部分發下去,不足之數則是出錢購買,整個登州都掀起了一場分地浪潮。</br> 在刺史府的安排下,數千青壯的家眷也被妥善安頓下來,分散安頓在登州城以及四縣各處,房屋不足的地方,刺史府甚至還組織人手修筑了一些簡易房屋,為此刺史府也少不了花費了大筆的錢財,以至于司倉參軍朱明抱怨不止。</br> 李從燕沒有理會朱明的抱怨,而是囑咐司田參軍王祖河,讓其督促這數千戶百姓抓緊時間耕種,不要誤了農時。</br> “這數千戶的收成不但關系到新軍將士的軍心士氣,而且也關系到刺史府的收入,以及新軍的軍糧來源,萬萬不可馬虎!”</br> 王祖河憋足了勁要在李從燕面前展示自己,當即叉手說道:“請主上放心,卑職定當竭盡全力。”</br> 至于兩百名老牙兵、數百選拔出來的舊軍也有福利,雖然沒有耕地分,但是李從燕將百畝耕地作價,給這數百人馬發下了錢財。</br> 五千六百余人的新軍歡聲雷動,新軍大營中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br> 一日,李從燕剛剛從新軍大營返回刺史府,這段時間的忙碌讓李從燕疲憊不已,不過讓人欣慰的是,新府兵制基本上走上正軌了,下一步便是繼續開墾荒地,以及想想如何賺錢。</br> 李從燕大口喝了一碗水,便見李任走來。</br> “主上,黃縣陳家家主陳東理求見。”</br> 李從燕微微一愣,陳授剛剛進入新軍,這陳家家主便登門拜見,這也太冒進了?</br> “讓他進來。”</br> “喏!”</br> 片刻之后,陳東理來到后堂,叉手道:“草民見過李刺史。”</br> 李從燕笑著讓座,而后與陳東理寒暄幾句,便問道:“今日前來,陳老有何指教?”</br> “草民怎敢提指教二字,只是聽聞李刺史剛剛募兵數千,想必刺史府用度緊張,所以想為李刺史捐贈一些錢糧,也算草民為國出力了。”</br> 李從燕眉頭一挑,心中便有了一個想法,說道:“陳老有心了,如此我便卻之不恭了。”</br> “理應如此。”</br> 隨后二人又聊了一會兒,李從燕問了問蓬萊李家的情況,陳東理也是一一說起。</br> 半個時辰之后,陳東理才起身告辭。</br> 待到陳東理走后,李從燕回想著李家的情況,這蓬萊李家不光給自己送來一個李偲燁,還與周邊幾個節度使有往來,明顯就是“多面投資”,看來并不是一個穩定而可靠的“伙伴”。</br> “這陳家就不同了,不但送來一個嫡長子,這下又送來錢糧,看來是準備孤注一擲了。”</br> 李從燕微微一笑:“既然你有情,我必然也要有義才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