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故是什么時候才知道自己說錯話的？</br> 是等到那個女生走了，洋洋笑到不行還一直拍手，陳軍問他“你倆啥時候結婚了？”的時候，才恍然大悟他剛才少說了一個字。</br> 他腦子里其實是“我們都結婚了”，不知道怎么的說出口就變成了“我們結婚了”。</br> 不過沈言故并不是很在意，他目的就是委婉地拒絕別人，現在目的達到了，管他說了什么呢。</br> 但是已經過了半分鐘。</br> “有這么好笑嗎？”沈言故嫌棄地看著還在笑的洋洋：“笑點在哪？”</br> 洋洋欲言又止還繼續笑，沈言故半天沒等到他說一個字，就只能轉頭問江賦：“你知道他笑什么嗎？”</br> 江賦也默默在笑，但他卻說：“不知道。”</br> 說完他又喝了一口水。</br> 這么一小會兒的功夫，一瓶水都快被江賦喝完了。</br> “既然結婚了，”洋洋捅了沈言故一下：“你還不快點叫江賦一聲老公。”</br> 沈言故：“神經病，我又不是女生。”</br> “砰。”</br> 江賦突然把喝完的水瓶丟進垃圾桶。</br> 今天是學弟們第一次一起打球，所以這復盤就復盤了特別久，大家聊嗨了肚子都不餓了，嘰嘰喳喳的在那當時應該這樣當時應該那樣。</br> 看完整場比賽的舍友們也積極加入討論，順便約了下次一起打球。</br> 在沈言故第十次看側邊的小門時，江賦終于從里面出來了。</br> 這個體育館內有個洗浴室，江賦剛剛進去換衣服，大概也順便沖了一下，走出來時頭發有點濕。</br> 江賦單肩掛著包，走到沈言故身邊：“還在聊？”</br> 沈言故：“應該差不多了，”他說著想到了什么，問：“你的球衣是18號啊？”</br> 江賦：“嗯。”</br> 沈言故說：“我是8號。”</br> 洋洋突然湊過來：“他比你多個1。”</br> 沈言故看洋洋滿臉笑容，莫名其妙：“所以呢？”</br> 洋洋：“你是08，他是18。”</br> 沈言故滿腦子問號：“你到底想說什么？”</br> 洋洋又笑得跟瘋了似的。</br> 那邊討論的人們終于有松動的跡象，想必已經聊完了。</br> 沈言故站了起來，江賦也被他的隊伍叫了過去，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籃球館。</br> 外面的天已經很黑了，月亮也升了起來，快要八月十五，它像個橄欖球掛在灰色的云朵邊上，發著微弱的光。</br> 橙黃色，怎么看怎么像……</br> “想吃螃蟹了。”沈言故看著月亮感嘆一聲。</br> 無情陳軍：“這會兒上哪給你弄螃蟹。”</br> 沈言故眉尾一挑：“要不我們出去吃螃蟹吧？去不去？”</br> 葉瀾：“我不行，晚上約了學姐去圖書館。”</br> 洋洋：“我晚上也有事。”</br> 沈言故轉頭看陳軍。</br> 陳軍：“去哪吃啊？”</br> 沈言故：“校外啊，啟明廣場就有一家我記得。”</br> 陳軍想了想：“太晚了吧，到那邊都幾點了，下次吧。”</br> 沈言故吧了一下嘴：“好吧。”</br> 沈言故又抬頭看了眼月亮，可能是太想吃螃蟹了，這怎么還越看越像蟹膏了呢？</br> 他不自禁地舔舔唇，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br> 拿出來看，上面顯示江賦的一條消息。</br> 他說：「我陪你去」</br> 沈言故當場給你樂出來！</br> 他往江賦那邊看一眼，正好江賦也看過來，兩人心照不宣對視一眼。</br> 然后，沈言故刻意放慢步伐。</br> 再放慢。</br> 再再放慢。</br> 三個舍友毫無知覺地繼續走。</br> 那邊的江賦也從人群中退出來，兩人默不作聲漸漸走到了一塊，然后十分默契地在某一步突然轉身，往反方向去。</br> 沈言故在宿舍群里發：「去吃螃蟹了！再見！」</br> 才發過去，沈言故就聽到身后陳軍在叫他。</br> 連名帶姓叫：“沈言故！”</br> 沈言故帥氣地頭也不回擺個手。</br> 陳軍又喊：“怎么轉頭就跟別的男人跑了！”</br> 沈言故繼續在群里發：「別的男人疼我！」</br> 收起手機，沈言故就聽江賦說：“我知道有家螃蟹很好吃。”</br> 沈言故問：“哪家。”</br> 江賦說：“南湖邊，”他又說：“我安排。”</br> 說安排就安排，兩人走了一段到大路，竟然就有車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兩人上車后，車開十幾分鐘到南湖公園邊的一個餐館，才下車竟然就有服務員迎了過來，問是不是江先生。</br> 這一套行云流水，無縫銜接。</br> 沈言故給江賦豎大拇指。</br> “你這架勢，追女孩子肯定特別有用，太容易感動別人了。”</br> 江賦問：“你感動嗎？”</br> 沈言故笑：“我感動有什么用，”他說著想到了什么，又問江賦：“你和你那個誰，怎么樣了？”</br> 江賦轉頭看了眼沈言故。</br> “沒怎么樣，”江賦把頭轉回去：“別問了。”</br> 沈言故頓了一下。</br> 估計是沒戲了。</br> 唉……</br> 真是……</br> 過份了啊！江賦都看不上！</br> 媽的。</br> 兩人坐下，服務員把平板拿了過來，江賦推了一下，把平板推到沈言故面前。</br> “想吃什么點什么。”</br> 沈言故說：“我想吃的可多了。”</br> 江賦：“點。”</br> 沈言故笑：“那怕是要吃到明天。”</br> 服務員給兩人倒茶，沈言故就先把最想吃的香鍋點上。</br> “你能吃辣嗎？”沈言故問。</br> 江賦：“你能嗎？”</br> 沈言故：“還可以，中辣能接受嗎？”</br> 江賦：“可以。”</br> 沈言故點了幾樣就把平板給江賦，江賦把手機收起來，再添一個小菜就下了單。</br> 雖然客人很多，但上菜還挺快，沒多久螃蟹就上來了。</br> 沈言故是真的饞了，加上已經8點多，不客氣地就先吃為敬。</br> 可能因為身邊這個人是江賦，不是沈言故那些愛叭叭的舍友們，這頓飯吃得安靜極了。</br> 而江賦他幾乎包下了所有去殼的工作，貼心得要死。</br> 江賦這個人怎么這么好？</br> 飽腹后，沈言故趁江賦不注意偷偷掃桌角的二維碼，但跳出來的鏈接卻告訴他已經付了款。</br> 沈言故嘴角撇了一下。</br> “你怎么回事！”沈言故看著江賦。</br> 江賦一看沈言故的手機頁面就明白了：“下次你請回來。”</br> 沈言故噎了一下，一肚子“怎么還偷偷付錢！”，“你手怎么這么快！”，“多少錢我們A”，全部咽下。</br> “好。”</br> 一頓螃蟹吃得沈言故心情非常愉悅，飯后需要消食，兩人決定先走一段，到公園門口了再叫車。</br> 餐館到公園大概步行十分鐘，而這個地方走到公園，需要穿過一條小道，看著就特別適合散步。</br> 這個餐館真不錯，挺會考慮。</br> “今天葉瀾他們和你同學約了下次打球，到時候你來不？”途中，沈言故問江賦。</br> 江賦問：“你來嗎？”</br> 沈言故：“我當然來啊。”</br> 江賦說了個來，又說：“我還沒見過你打球。”</br> 沈言故：“到時候就可以看了。”</br> 江賦問：“你還會什么？”</br> 沈言故想了想：“大眾的球類都會點吧，都是打著玩，不精。”</br> 江賦：“我聽說你上學期的一個編程比賽拿了一等獎。”</br> 沈言故驚訝：“你怎么知道？”</br> 江賦：“林況說的。”</br> 沈言故咽了一下口水：“你倆關系還挺好，他這都跟你說。”</br> 江賦沒理會這個話，而是又感嘆了聲：“你期末考也第一名。”</br> 沈言故：“也是林況說的？”</br> 江賦似嘆氣地嗯了聲，而后道：“有點過于優秀了沈言故。”</br> “還好吧，”沈言故追問江賦：“你和林況聊了什么怎么會聊到這些，你們經常聊天嗎？”</br> 江賦搖頭：“他來我們宿舍聊天時提到的。”</br> 沈言故：“哦。”</br> 過了一會兒，沈言故說：“你也沒回答我你們是不是經常聊天。”</br> 江賦突然轉頭看沈言故：“我們經常聊天怎么樣？不經常又怎么樣？”</br> 沈言故，被，問住了。</br> 是啊，他倆經不經常聊天，關你沈言故什么事？</br> 他揉了一下鼻子：“沒什么，就隨便問問。”</br> 可能是沈言故一直以為在學長中江賦只跟他關系好，現在突然提了個林況，這個林況可能和江賦關系更好，他有點不平衡。</br> 不過不是什么大事，本來當初就是林況接的江賦，他們關系更好是應該的，沈言故只是占了老鄉的便宜，才和江賦有多一點話題。</br> 話再說回來，其實他和江賦也并沒有關系很好，普通學長學弟吧，可能還沒到朋友的份上。</br> 沒錯沒錯，是的是的。</br> 這么想著，沈言故用力踢了一下路邊的石頭。</br> “我和林況不經常聊天。”過了一會兒，江賦補了這一句。</br> 沈言故哦了聲。</br> 江賦又說：“和你聊的多。”</br> 沈言故自己都不知道地緩緩笑起來：“我們也沒聊多少啊。”</br> 江賦：“那也是你多。”</br> 快樂的心情就是這么說來就來，沈言故步伐都輕快了。</br> 再走幾步，他突然看到前方樹上有片搖搖欲墜的葉子。</br> 于是他后退半步，瞄著那個葉子一沖一跳一抬手。</br> 好嘞！</br> 沒碰到！</br> 沈言故見江賦要跳，立馬將江賦拉住：“我來！你不許跳。”</br> 男人的勝負欲。</br> 沈言故又沖了一下。</br> 太棒了！</br> 又沒摘到。</br> 明明看起來就差一點，沈言故不信了。</br> 他再跳一次。</br> 沈言故：“……”</br> 江賦站在一旁無情嘲笑：“要不？”</br> 沈言故：“不行！”</br> 江賦笑得更歡了。</br> 沈言故盯了一眼那片葉子，對江賦說：“你過來，你站這里，然后我在這，你扶著我的腰，我跳的時候你送個力給我。”</br> 他還就不信了，今天摘不到這個葉子。</br> 江賦聽著走了過來，沈言故見他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就跳了一下，但是。</br> “你用力了嗎？”沈言故問江賦。</br> 江賦喉結好像滾了一下，才說：“再來。”</br> 沈言故交待：“用力一點啊。”</br> 這次真是完美，就這一下，沈言故就把葉子摘下來了。</br> 然后他手一彈，把葉子丟在地上的落葉群中。</br> “沈言故，”江賦突然喊他，并給他遞了個東西：“東西掉了。”</br> 沈言故接過去，心里突然有了小心思，他問江賦：“見過嗎？”</br> 江賦搖頭：“沒見過，什么東西？”</br> 沈言故把塑料紙拆開：“可以吃的，果干，”他往江賦嘴邊喂：“你嘗嘗？”</br> 江賦先看了沈言故的眼睛，才把嘴巴張開。</br> 眼看就要夠著，沈言故卻縮了一下，躲開了。</br> 江賦：“……”</br> 沈言故笑：“哈哈哈，給你給你。”</br> 沈言故又往江賦那喂，但又在江賦快要吃到時，沈言故縮了回來。</br> 沈言故：“哈哈哈哈哈哈哈。”</br> 江賦：“……”</br> 沈言故笑完咳了一下：“好了不鬧了。”</br> 沈言故再遞過去。</br> 然后，這次一模一樣的，沈言故又逗了江賦一把。</br> “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干嘛干嘛！”</br> 沈言故還沒笑完，就聽到江賦低聲叫了聲“沈言故”，然后他整個人就被江賦扛了起來。</br> 是的扛起來。</br> 江賦直接彎腰抱住沈言故的腿，把他扛在肩上，走了兩步后將他甩在大樹干上。</br> 沈言故趁江賦起身，想往下縮逃走，但江賦眼疾手快抓住了他，把他拎回來，一只手壓著他的肩，一只手壓著他的手臂，按在樹上。</br> 沈言故動彈不得。</br> 沈言故心跳有點快，咚咚咚咚的全因為江賦。</br> “錯了錯了錯了。”沈言故立馬認慫。</br> 江賦呵的一聲，手從沈言故的手肘處往上滑，一下子扣住他的手腕，壓在樹上。</br> 他盯著沈言故的眼睛：“給不給？”</br> “必須給啊，”沈言故活動被按住的手，點啊點：“不過你壓著我怎么給？”</br> 江賦竟然又相信沈言故，把他的手放開。</br> 不過沈言故是不敢鬧了，他還不想死。</br> 于是他喂了過去。</br> 果子不大，江賦一口咬了一半，然后……</br> “哈哈哈哈哈哈哈。”</br> 沈言故看著江賦閉著眼睛皺眉，大笑起來。</br> “……沈言故。”</br> 這果干可酸了！</br> 沒想到吧！</br> 沈言故樂死了：“是你自己非要吃的。”</br> 江賦睜開眼睛看沈言故，不等江賦說什么，沈言故又慫了。</br> “啊啊啊，我陪你吃我陪你吃。”</br> 沈言故二話不說把剩下的吃下去，然后也跟著皺眉。</br> 江賦終于笑了。</br> 他還捏了一下沈言故的臉。</br> 好重哦！</br> 但不敢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