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亮了, 晨輝公平地灑落在世間萬物。
薩曼坐起來,后背全是冷汗。
夢里他們在昏暗的走廊,油燈昏黃的光拉一條金邊, 兩白衣妖魔站在他面,一強大冷漠,與世無爭, 一雖也高傲, 卻更像是初江湖的少郎。
這兩張臉晃來晃去,突然變成黑色巨蠅的頭。
巨蠅長著針頭一樣的嘴,朝著他的腦殼中直直扎入。夢里的他卻像是被人控制住, 居然完全沒有反應(yīng)。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掀開被子爬起來, 先一一檢查了房間里的小機關(guān)。那是他用浮塵和頭發(fā)絲做的小機關(guān), 若是有人, 或有什東西進來,都會留下痕跡。
薩曼仔細檢查了窗臺、門角、床邊等等地方。小機關(guān)沒有被觸發(fā),也不知道是沒東西進來,還是避開了他的機關(guān)。
重新弄好機關(guān),他去沖了一冷水澡。
房間附帶著一小型浴池, 他還是喜歡脫光了站在那里,冷水從頭沖下。然后整人就清醒了。
清醒的薩曼準備門覓食。
和昨夜的寂靜不一樣,他的屋外來來回回有人走動,薩曼開了門, 發(fā)現(xiàn)外面聚集了不少玩家, 他們正在說昨日死亡的人。
“你好?!彼⑿χ腿舜蛘泻?,并且物色著可交易的對象。
游戲副本里,信息也是一種商品。
子時過的時候,所有玩家的卡牌都進了第次信息更新, 也就是玩家死亡人數(shù)的更新。
玩家人數(shù)較少的時候,死亡一人就更新一次,但是百人團人數(shù)較多,通常是子時過的時候通知一次。
【第一夜,玩家死亡十八人,‘鬼’封印解鎖九十九分之十八?!?br/>
讀著都別扭,一更驚心。
雖然知道第一天會死不少玩家,大家還是沒料到會死那多,比四分之一還多。
‘鬼’的實力隨著玩家死亡數(shù)量升而升,十八玩家送了人頭,小鬼變大鬼。這要是正面撞,不知道多難纏。
“我早知道要死人,就是沒想到情況這嚴重,這里可都是至少擁有一張r級卡的玩家。”
一晚而已,幾眼熟的玩家已經(jīng)失去了蹤影。
“不只是玩家?!币蝗说?,“你們沒發(fā)現(xiàn),本土npc也少了好些?”
眾人駭然,他們四下細,果然有幾眼熟的npc不見了。
“你怎還關(guān)注npc?”
那玩家嘆了一口氣:“我的角色任務(wù)和那npc有關(guān),哎,現(xiàn)在大概是完不成了?!?br/>
其他人一聽,也跟著嘆氣。
一百玩家中找一‘鬼’,難度太高已經(jīng)放棄,他們只想完成角色任務(wù)拿幾件道具。不過現(xiàn)在起來,想要茍到最后都不太容易。
“有沒有人成功去又回來過?”一玩家問。
薩曼打開門,默默路過他們,并且不吭聲。
昨夜去又平安歸來的絕對不只是他一,但是冒險得來的線索,怎能輕易說去?
“不知道那些npc是不是和失蹤的玩家一樣。”玩家們還在討論失蹤npc的事。
如果npc也在失蹤,那只能說明,在正常劇情里,夜晚也有東西在狩獵??赡苁枪?,也可能不是。
但不論是不是,這都給他們提供了新的思路。
“如果是,說不定我們能去npc那里得些助力。”
玩家們試探地詢問路過的侍女,侍女想了想,微笑道:“可能他們昨日有事先走了?!边@些侍女是白日那一波,其中還混著幾玩家。
“關(guān)于這件事,我們不知情。”扮演侍女的玩家說,之后為職責問題匆匆離開。
“來夜晚不是僅僅針對我們玩家,對npc一樣是絕路?!笔膛吆?,他們又聚在一起討論,同時交換一些線索。
他們的目的是茍到最后,彼此間也沒有競爭——除非角色任務(wù)剛好對立。
合作是很好的選項。
也有不喜歡湊熱鬧就愛單打獨斗的,這類大多手持強力道具,身有幾可用技能,玩過高端游戲,對自己很有信心。
薩曼介于兩之間,他不介意和別的玩家交換信息,但是提是,等價值。他不認為這些縮在屋子里沒有來的玩家手里,有什值得他交換的線索。
和熱鬧喧囂的玩家們的住所不同,任逸飛居住的地方一直很安靜。
他中間醒過四次。
莫名其妙沉睡的事讓他無法信任這里的安保,他睡得很不好,只要有一點聲響就會醒過來。
睡了一回籠覺,他真正清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辰時,也就是八/九點,古人食‘朝食’的時間,起來剛好吃飯。
昨日的消耗和疲憊都已經(jīng)被睡眠治愈,他精力充沛。
洗漱后,廚房送來早餐。
他昨才發(fā)了一通火,廚房自然不敢送他不喜歡的食物,端來的都是清淡的,魚片粥,雞蛋蝦仁,煎小魚等等。
“鶴君不喜大葷之物,此烹飪所用鍋具也都是未曾碰過油脂的新鍋具,請鶴君安心食用。”捧了食物來的侍女在下頭跪成一排,從他的角度過去,只能到一黑色的頭頂。
任逸飛注意到的卻不是食物,他問:“昨晚怎沒見著你們?”
雖然都是一樣的妝容,氣息完全不一樣,白日的侍女和晚的侍女,就像是活人和傀儡。
侍女低頭恭敬道:“我等白日守職,入夜后還有另外一幫姐妹?!?br/>
“各處守衛(wèi)也是如此?”
“是?!?br/>
任逸飛點點頭,揮手讓他們退下:“走遠些?!?br/>
侍女退了,退得很遠。房間一外人也沒了,更沒了夜晚那種如影隨形的被監(jiān)視的感覺,他拿卡牌。
除了死亡人數(shù)還有一早早更新的信息:【逢魔為界,鬼夜?!?br/>
這信息倒是好理解,所謂‘逢魔’就是黃昏時刻,傳說是人間和妖魔世界交融的一瞬間,可到某些異象。
這信息的意思是,黃昏后,這里會進入另一世界,鬼怪的世界?
還是,‘鬼’只會現(xiàn)在夜間?
如果是后,‘鬼’的身份探明就很簡單了。
任逸飛搖搖頭,覺得副本不會給這樣淺顯的提示。若是直接告訴玩家,鬼只在夜間動,找‘它’豈不是很容易?怎還算得中端副本?
晃晃腦袋,他這件事暫時丟在后面。任逸飛無意指認‘鬼’,只想彼此相安無事到結(jié)局。相較起來,完成角色任務(wù),找回滴心頭血比較重要。
想要完成這任務(wù),就得找到青鴻的破綻,也就是對方想要隱瞞的秘密。
“他隱瞞的秘密是什?”
他想起什,從袖子里摸一物件來。
他拿著的正是昨日無意間帶走的,能發(fā)光的花。
白日它已經(jīng)不再發(fā)光,露原本的樣子。這是一朵六瓣收攏,像小燈籠的花朵,碧色,近乎透明,本該有花蕊的地方卻空無一物。
仔細回憶,這中心點應(yīng)該就是發(fā)光的地方。
甜香味沒有了。
任逸飛捏著小花細嗅,昨日還有的香味消失了。
為不再發(fā)光,香味就沒有了?
帶著疑惑,他暫花瓣收起。
他的身是廚房送來的食物,這些食物冒著精心烹飪后的香味,他仔細嗅了嗅,并無異味,但還是覺得不放心。
“先收著?!弊罱K他還是一口沒動,都用袖里乾坤收起來另外存放。
妖魔身體和人類不一樣,不吃飯也沒有饑餓感,幾天不吃東西一點事都沒有。
不過作為人類,一頓不吃都覺得不得勁。
任逸飛從袖子里摸一小魚干,嚼了嚼,嘆了一口氣,然后再摸一根小魚干。
噫,還挺好吃?
幸好原自帶干糧,他找了多種口味的小魚干、魚片、魚鲞,還有些做好的貝殼、田螺等物。
用小針挑開田螺的圓片,扎入螺肉,卷卷卷,卷螺肉放在嘴里,任逸飛的眼睛微微一亮。
原約是吃螺的專家,選中的田螺無一不是肉質(zhì)豐盈味道鮮美。為田螺自帶泥腥味,還用帶辣味的調(diào)味料炒過,不是辣椒,可能是茱萸,有一點細微的苦。
“咻?!泵偷匾晃萑夂屠锩嬉稽c點熱辣湯汁就進了嘴里,螺肉彈牙,湯汁香濃,鮮、香、辣、美。
任逸飛一雙眼瞇起來。
他干脆盤坐在地,長長的袖子挽起在手肘處,原來還一針一針挑,這會掀了蓋子就吮吸,一口一,吃得滿嘴辣油,十分滿足。
這頭任逸飛在享受他的早晨,那頭的薩曼像大多數(shù)闖關(guān)型玩家那樣,醒來就要兢兢業(yè)業(yè)探索副本。
表演型玩家有差點被npc掐死的刺激,闖關(guān)型玩家也有處處受制摸不著頭腦的煩惱。這時候,除了努力從犄角旮瘩里找線索,也沒別的有效辦法。
起來實在有點蠢,奈何線索從不會從天掉下來。
他離開玩家群體,一路來到昨日舉辦宴會的地方,重走昨日離開的路線。
薩曼清楚記得,這里有一直往的走廊,但是現(xiàn)在他眼卻是兩條路線,一條是樓梯,可走到樓回廊,一條是花園小路,鋪設(shè)著鵝卵石。
不過他還記得那小花園的大致方位,薩曼順著記憶中的方向找過去,既無正圓形發(fā)光的花園,也沒有別的獨立建筑。
這邊竟是一荷花池,池邊有芳草楊柳,池有烏篷小船,一如地的江南水鄉(xiāng)。
副本的季節(jié)是春季,荷花還未長,倒是立著許多圓圓的荷葉。薩曼折下一支荷葉,無論是荷葉紋理還是斷裂處拉的藕絲,都能證明這是真的荷葉。
只是他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昨夜那npc才在他眼表演了什叫‘幻術(shù)’,他懷疑自己眼皆是幻術(shù)。
“不是幻術(shù)?”
享用完早餐,并再次潔面漱口換了一套衣物的任逸飛從房中走。昨夜他為白日所見是幻術(shù),夜晚才是真實,今天一卻不是。
任逸飛是靠著幻戲騙的專家,不至于真假都分不清。
夜晚是真,白日也是真,這倒是有意思了。
他一路走到昨日小老頭斷臂處,是在一雨廊下,一側(cè)是花園,一側(cè)是白墻,墻還有木雕的鏤空花窗,窗戶那一頭是小院子。
昨日打來的孔洞已經(jīng)不見了,也沒見到修補過的痕跡。
白墻墻角有著青苔和霉菌留下的斑痕,十分自然,不像是作假的。
再另一邊的小院子,花圃里飛舞著蜜蜂和蝴蝶,和昨日一活物都沒有的樣子截然不同。
他忍不住想,除了玩家,npc們發(fā)現(xiàn)了日夜的不同嗎?
任逸飛正欲返身去npc聚會的地方,頭走來一美婦人,纖腰裊裊,體態(tài)婀娜。
她身披錦緞,頭卻十分素凈,只有一支碧色花朵斜插云鬢。這人正是昨日到的大夫人,可能是原師妹的人。
“師兄,你來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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