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br> 到了飯點，祝心音將樓上兩個女孩叫下了樓來吃飯。</br> 飯菜已經被擺上桌，四人入座，祝心音溫溫柔柔地開口道：“皙皙，別拘束，就當在自己家一樣。”</br> 明駿也一邊提起筷子，一邊對喬皙道：“皙皙，你多吃點，還在長身體，哪能這么瘦？”</br> 說著又擠了擠眉毛，示意她去看一旁正在埋頭啃排骨的小女兒，聲音里帶上了幾分笑意：“看見沒？她那么能吃，你多學學她！”</br> 喬皙原本有些緊張，手腳都不知道該往何處放，這會兒被明駿一逗，當下便“噗嗤”一下笑出了聲。</br> 明菀后知后覺，等到啃完了那塊排骨，才反應過來剛才說的是自己，當下便惱羞成怒道：“爸爸！”</br> 明駿忍著笑輕咳一聲，突然像想起來了什么似的，語氣微微沉了下來：“你哥呢？這臭小子，怎么成天的不著家往外跑？”</br> “瞎說什么？”一旁的祝心音瞪了他一眼，“兒子的事情你半點不上心，我不是告訴過你？他這周去蘇黎世參加比賽了！”</br> 經妻子這么一提醒，明駿才反應過來。</br> 錯怪了兒子，明駿頗有些不好意思，“我給記成下個月了……就讓他一個人去？沒人陪著他？”</br> 明莞在旁邊嘰嘰喳喳的插嘴：“國家隊一共六個人參賽，哥哥這次去瑞士是江教授帶隊的！”</br> 說著她又轉頭朝喬皙道：“小喬姐姐，我很你說，我哥哥他好厲害的！他這次是去參加imo，imo你知道嗎？就是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哥哥這么聰明，這次肯定能輕輕松松拿個金牌回來的！”</br> 喬皙被嚇得咽了一大口口水。</br> 好、好厲害啊……這是被驚呆了的喬皙腦中冒出來的唯一想法。</br> 她當然是知道imo這個比賽的。</br> 從前還在家鄉時，西京一中也是整個西北地區最好的高中，可過去十年，西京一中統共也不過就出了一個imo銀牌。</br> 這位“銀牌”師兄后來保送去了p大數學系，畢業后又去了國外名校深造，多年來一直為老師們所津津樂道，直到現在也是西京一中的一個傳奇。</br> 只是祝心音顯然并不這么認為，她瞪了一眼明莞，提醒的聲音里帶了幾分不悅：“菀菀?！?lt;/br> 明莞吐吐舌頭，心虛的低下了頭，“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毒奶了?！?lt;/br> “不是說你這個?！弊Ｐ囊舻恼Z氣更嚴厲了幾分，“和哥哥一起參加比賽的都是很厲害的對手，沒有誰能隨便拿金牌。你這樣說，不光是不尊重哥哥的對手，也是不尊重他的努力。”</br> 一旁的明駿見狀，趕緊拍了拍女兒的腦袋，從旁打圓場：“你還吃！媽媽說的聽見了沒？”</br> 明莞不情不愿的點了點頭。</br> 顯而易見，明莞并不同意祝心音的說法，而是固執地認為自家哥哥很厲害。</br> 至于喬皙，她和明莞的意見完全一致。</br> 在她看來，除卻那么幾個數學特別強的國家，剩余大多數國家派來參加imo的國家隊六人，至多是從幾十萬中學生里選出來的佼佼者。</br> 可中國派去參加imo的國家隊六人，卻是從幾千萬中學生里選出來的天才。</br> 千萬分之一的概率。</br> 喬皙實在想象不出，這個未曾謀面的同齡男生，會是怎樣的人。</br> ***</br> 等到飯后水果端上來，祝心音挑了一片蜜瓜遞到喬皙面前，語氣和藹：“皙皙以前在家的時候，暑假都是怎么過的？”</br> 暑假……</br> 以前爸爸還在的時候，每個暑假都會給她報上幾門培訓班，等到他有空了，便再抽出一兩周的時間帶她去旅行。</br> 只是爸爸走了之后，這幾年的暑假喬皙都是在大伯家的店里幫忙照看店里的生意。</br> 喬皙遲疑了幾秒，然后道：“就是……在家看看書?！?lt;/br> “這樣啊。”祝心音想了想，然后便雷厲風行的給她安排好了去處，“你明伯伯和你說了沒？等開學了你就和菀莞他們一樣在附中上學……附中有新生夏令營，你也去參加一下，正好和同學們提前熟悉。”</br> 盤腿坐在一旁沙發上的明菀剛結束了一局游戲，聽見他們倆的對話，她放下手機，將腦袋湊過來——</br> “媽媽，那小喬姐姐以后怎么住呀？”</br> 說起這個，祝心音便忍不住埋怨起了丈夫來。</br> 明駿事先沒和她商量半句，不聲不響就將小姑娘接了過來，像是生怕她反對似的。</br> 可該張羅的事情還是一件不落的攤在了她的頭上。</br> 這會兒她半點準備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故意要怠慢人呢。</br> 還沒等祝心音開口，明菀便又搶先道：“媽媽，讓小喬姐姐住我隔壁好不好？”</br> 祝心音看女兒一眼，語氣嗔怪：“住你隔壁就要被你煩死了。”</br> 明菀信誓旦旦：“我保證不會去煩小喬姐姐的！”</br> 祝心音想了想，然后又轉頭看向喬皙，耐心的同她解釋道：“家里其他的房間都還沒收拾出來，今晚你先住菀莞隔壁那間房，等明天你再挑一間你喜歡的當臥室，好嗎？”</br> 祝阿姨這樣問，喬皙受寵若驚之余，更多的還是覺得惶恐，當下便趕緊道：“不用再挑了，我住菀莞隔壁就很好！”</br> 吃過水果，祝心音便帶著喬皙去了樓上的房間。</br> 房間很大，不過其中陳設簡單，裝修風格十分簡約，入目盡是黑白灰三色，近落地窗的一面墻邊擺著巨大的立式書柜，里面擠著滿滿當當的書冊。</br> 祝心音同她解釋道：“這個房間以前是菀莞她哥住的，后來嫌她吵，就搬到另一頭去住了。他的東西還沒搬干凈，這些書都是他的。你先這樣住幾天，等到下周我再找人來把書柜搬走?！?lt;/br> 喬皙咬了咬唇。</br> 她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爸爸去世之后，她便一直輾轉流離在幾個叔伯的家之間。</br> 在三叔家，她還能睡在堂妹房間的榻榻米上，可若是輪到去大伯家住，那她便只能在堂姐房間打地鋪了。</br> 眼下明伯伯一家能夠給她一個安穩的容身之所，對她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br> 更何況，喬皙知道，自己貿然住進明家已經是對祝阿姨最大的打擾了，這會兒怎么還好意思再麻煩她費心？</br> 念及此，她連忙開口道：“祝阿姨，房間很大，書柜放在這里也沒關系，不用管我的?！?lt;/br> “傻孩子。”祝心音看著她，嗔怪的嘆了口氣，雖然還是和藹的語氣，可看喬皙的眼神卻已經變了。</br> 頓了好幾秒，祝心音又開口了，這回的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書柜搬了這里空出來一片，不好看。房間里家具也都是男孩子用的，該換一換了……周末讓小張開車帶你出去挑些喜歡的新家具?！?lt;/br> 說完祝心音便出了房門，留下喬皙一個人在房間里。</br> 喬皙茫然地站在原地，有幾分不知所措。</br> 她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才惹得祝阿姨生了氣。</br> 其實她以前不是這樣的。</br> 喬皙抱著膝蓋坐在床尾，突然就有些難過。</br> 爸爸還在的時候，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旁人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背后都可能蘊藏著深沉豐富的含義。</br> 到了后來，寄人籬下的日子終于讓她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好本領。</br> 可就像剛才，她還是不知道祝阿姨為什么生氣。</br> 從前她住在幾個叔伯家時，那幾個伯母、阿姨每每生氣，她是清楚明白地知道對方為什么生氣的。</br> 總歸是有個由頭的。</br> 或許是因為學校里發新的輔導書了，需要交錢，或許是因為她又長個子了，舊的衣服不再合身，需要買新的。</br> 又或許是因為……</br> 喬皙咬住下唇：她知道了。</br> 沒有其他原因，祝阿姨只是不想讓她同自己的兒子有過多的接觸，所以才要將這房間里剩下的東西全都搬走。</br> 其實……喬皙從前不是沒有遭受過這樣的對待。</br> 只是這一次，格外的令她難過而已。</br> 喬皙吸了吸鼻子，極力將眼眶中的那幾分濕意壓下去。</br> 對于祝阿姨而言，她不過就是個陌生人。</br> 對陌生人有防備之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br> “小喬姐姐！”喬皙還在發著呆，門口突然探出來一個腦袋。</br> 是菀菀。</br> 明莞盛情邀請她來自己房間一起看動漫，迎著那么明媚的笑臉，喬皙實在說不出自己并不喜歡看動漫這樣的話。</br> 只是沒過一會兒，喬皙便明了了菀莞的用意。</br> 晚上八點整，明菀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兩聲，一條消息進來了。</br> 是一張圖片。</br> 發件人：明屹。</br> 明菀抱著喬皙的胳膊，就差哭天喊地了——</br> “哥哥臨走前給我布置的習題我都是抄答案的！他現在要小測我肯定不會！小喬姐姐你不是狀元嗎？這題目對你肯定很簡單的你救救我吧！”</br> 喬皙呆了半晌，然后才愣愣道：“他、他不是在比賽嗎？怎么有時間……”</br> “有的有的！”明菀淚流滿面地打斷她，“他就是變態！哪怕兩場考試中間只有半個小時休息他也抓著我背書！”</br> 好、好兇啊。</br> 喬皙也再一次被嚇到了。</br> “可是……”喬皙的聲音十分沒有底氣，“我要是幫你做了……”</br> 這不就是作弊嗎？</br> “你救救我！”明菀晃著她的胳膊，“就這一次！”</br> 兩人之間還在僵持著，明菀的手機再次低低震動一聲。</br> 新的消息進來——</br> “十分鐘?！?lt;/br> “啊啊啊??！”明菀嚇得又是抱著喬皙猛晃了一陣，“還剩九分半了！小喬姐姐你快看題目啊！”</br> 喬皙被她搖得一陣頭暈，就這樣趕鴨子上架的，接過手機，點開了那張圖片。</br> “怎么樣怎么樣？”明菀在旁邊十分緊張，“十分鐘能做出來嗎？”</br> 喬皙有些遲疑：“我好像不會……”</br> 圖片上的是一道幾何證明題。</br> 喬皙的數學成績慣來不錯，但她知道，這還是因為初中數學難度并不高的緣故，只要練習夠多，絕大多數的題目都能一眼想出解法。</br> 只是……眼前的這道題目，乍一眼看上去，她實在是沒有半點頭緒。</br> 明菀在一旁哇哇大叫：“小喬姐姐你不是中考狀元嗎？怎么會做不出來？我完蛋了我完蛋了！”</br> “因為教材不同吧……我沒做過這類題。”喬皙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你別說話，讓我想想?！?lt;/br> 說著她便拿起一旁的筆，開始試著在草稿紙上演算。</br> 十分鐘……</br> 二十分鐘……</br> 直到半小時過去，喬皙才將面前的手機推開，在密密麻麻的草稿紙上圈出了一小塊。</br>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這是證明過程。”</br> 明菀如獲至寶，趕緊將證明過程謄抄下來，又趕緊拍了張照片，發回給了自家哥哥。</br> 想了想，她又打了一段字過去——</br> “雖然花的時間久了點，但都是我自己獨立思考的結果！”</br> 喬皙覺得這樣騙人實在不好，更何況……</br> 菀莞那個兇巴巴的哥哥，聽起來實在叫她心生畏懼。</br> “萬一……”</br> 還沒等喬皙將后面半句“萬一被發現了怎么辦”說出口，明菀的手機屏幕中間便彈出來一個語音請求。</br> 上面的名字赫然正是明屹。</br> 這會兒做完了題，明菀毫無心理負擔的將語音接起來，語氣還頗得意——</br> “你看！我說了我有好好看書的！你還不相信！”</br> “發錯了?！笔謾C里傳來略微低沉的男聲，聲音有點冷，“我發給你的是我們的訓練題。”</br> 明菀：……</br> 喬皙：…………</br> “所以……”手機那頭的聲音依舊沒什么感情，但此刻聽起來卻如同大魔王一般恐怖，“是誰幫你做的題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