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br> 喬皙回到教室時,已經是兩點過五分。</br> 她頂著整個教室的注視,貓著腰快速走到了自己的座位邊。</br> “明師兄找你說什么了,怎么這么久?”江若桐壓低了聲音悄悄問她,“我還以為你迷路了呢?!?lt;/br> 因為是頂著太陽一路跑回來的,喬皙臉上紅撲撲的,渾身上下都冒著熱氣。</br> 她吐吐舌頭,有點不好意思“……是差點走錯方向了?!?lt;/br> “咦?”江若桐突然指了指她的脖子,“這個你也有?”</br> 喬皙下意識便反手摸了摸脖子,然后摸到了那顆白白胖胖的小花生。</br> 雖然小花生已經在她手里待了好幾天,但現在還是喬皙第一次認真打量這顆小花生。</br> 小花生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的,觸手溫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br> 小花生外殼上的紋路精致逼真,雕工爐火純青,花生殼上開了一條小縫,露出里面三顆飽滿圓潤的花生,看上去的確可愛極了。</br> “好可愛呀?!苯敉┥焓置嗣穷w小花生,隨即放開,“你們家的女孩子都有嗎?我看菀菀也有一個小辣椒?!?lt;/br> 聽到“你們家”這三個字,喬皙沒來由的便是一陣心虛。m.</br> 她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我就是借來戴著玩玩?!?lt;/br> 好在江若桐并未再深究下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br> “對了,選課結果出來了,你快看看自己的課選上沒?”</br> 附中的夏令營不過短短一個月,但實行的也是學分制,每門課的學分在兩到三分之間,積滿十二分才能拿到結營證書。</br> 聞言喬皙趕緊登錄上了自己的選課賬號,發現自己選的五門課中了四門,唯一掉的那門課是《高中化學實驗》。</br> 喬皙有些驚訝:“大家都對化學這么感興趣呀?”</br> 她以為不會有多少人選這門課的,所以將它放在了志愿的最后。</br> “當然不是?!苯敉┬ζ饋恚斑@門課有三個學分,但學時和兩個學分的課一樣長,而且聽說老師給分也松。”</br> 喬皙恍然大悟。</br> 她看了一眼自己選上的那四門課,一共九個學分。</br> 她還差三個學分,選三學分的課剛好,如果選兩學分的課,那就意味著要選兩門。</br> 雖然很想多選一些課,但喬皙知道,自己的基礎相較其他同學而言薄弱,尤其是這種興趣課程。</br> 貪多嚼不爛,五門課是她給自己定的上限,再多的話她恐怕自己應付不來。</br> 她翻了翻選課系統,發現三學分的課大多都已經滿了課容。</br> 喬皙的眼睛突然亮了:還剩下一門課,課容量二十,而選課的只有三個人!</br> 等她再定睛一看,才發現課程名字叫《基礎代數》。</br> 聽起來很基礎的樣子……為什么沒人選呢?</br> 喬皙又點進課程頁面看了一眼,發現原來是因為,這門課的學時比其他課多出了快一半,難怪報名的人寥寥。</br> 不過,對喬皙來說,多上一半的課也好過上兩門課。</br> 因此,她順利地成為了《基礎代數》這門課的第四名學生。</br> ***</br> 夏令營的課程安排得十分緊密,但因為都是興趣課程,所以大家的壓力并不算大。</br> ……除了喬皙。</br> 在夏令營里上了一周的課,她才終于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同這群新同學之間的差距。</br> 法語課上,盡管她在語言學習上向來有天賦,可同班的同學大多早在小學時便已經學完了全部的初級課程。</br> 編程課上,喬皙剛學會打出第一個“helloworld”時,大部分同學都已經掌握了好幾種編程語言,甚至有人初中時就已經在全國編程大賽里拿過金牌。</br> 認識到了目前的自己注定會在很多方面都比不過別人、甚至連中游水平都達不到這個事實后,從來都是尖子生的喬皙,陷入了嚴重的自我懷疑。</br> 她從前浪費的時間,好像太多了。</br> 而唯一令喬皙覺得慶幸的是,她在此時此刻發現這個致命的問題。</br> 世上絕大多數問題,只有越早發現,才能越早開始改變。</br> 呼……喬皙輕輕呼出一口氣,推開面前已經看了一整晚的法語課本。</br> 雖然還是有些吃力,但她今天給自己定下的學習任務好歹算是完成了。</br> 因為還是假期,除了奧數夏令營在上課的那層樓,其他教學樓都是八點關門,而圖書館是十點閉館,所以學生們大多選擇了來圖書館自習。</br> 人一多,便容易覺得心浮氣躁。</br> 喬皙出去打了次水,回到座位后發現自己還是沒心思背單詞,于是索性收拾書包出了自習室。</br> 圖書館的五路是校史館,人少清靜。</br> 喬皙之前來過一次,發現電梯背后有一個很隱蔽的小露臺,她在這里背過好幾次單詞,從沒遇見過其他人,清靜又自在。</br> 天氣好的傍晚,站在這里甚至可以遙遙望見西山。</br> 不過……才享受了幾分鐘愜意的晚風,喬皙放在書包的手機便低低的震動起來。</br> 是盛子瑜,喬皙的新室友。</br> 電話一接起來,便聽見盛子瑜在那頭哇哇大叫:“皙皙!快回宿舍!打麻將三缺一!就差你了!”</br> 喬皙:“……”</br> 她的這位新舍友,千好萬好,唯一的缺點就是……精力太充沛了。</br> 見她不說話,電話那頭又撒潑耍賴起來:“你不回來的話,我們三個人就坐在你床上等到你回來!”</br> 喬皙:“……”</br> 她看一眼手表,已經快九點了,反正她也看不進去書了,不如早點回去。</br> 于是她答應道:“好?!?lt;/br> “我們等你!”電話那頭少女的聲音元氣滿滿,“噢對了,你回來的路上順便幫我買一盒雪糕!摸摸大!”</br> 喬皙笑得溫柔又無奈,“好啦,給你買?!?lt;/br> 只是,等回到宿舍,喬皙才發現宿舍里只有兩個人,盛子瑜和隔壁宿舍的一個女生,林冉冉。</br> 一見她,盛子瑜先發制人,氣鼓鼓的開口道:“你看!你回來得這么晚,麻將搭子都跑了!”</br> 好在喬皙已經習慣這位新舍友的行事風格,當下也不生氣,只是將雪糕遞給對方,然后一邊給她順著毛:“那對不起嘛。”</br> “沒關系。”盛子瑜嘿嘿笑了兩聲,然后從身后變出了一副撲克牌來,“三個人正好斗地主。”</br> 喬皙扶住額頭,欲哭無淚,“你……真的不怕老師來查寢嗎?”</br> “咦?”盛子瑜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你這個人好奇怪啊,麻將都敢打,還不敢斗地主嗎?”</br> 喬皙很無力的辯解:“我沒有打麻將……”</br> “好啦!”盛子瑜動作迅猛地洗了一遍撲克牌,然后往喬皙手里塞了一張,“快拿牌,別磨嘰!”</br> 雖然向來很少玩牌,但沒想到喬皙今天一上手就連贏了好幾把,手熱得不得了。</br> 只是沒過一會兒,盛子瑜就先不干了!</br> 連輸七把,感覺自己受到了幸運女神的制裁,盛子瑜滿腔委屈的將手里的紙牌一扔,“什么手氣!我不要玩啦!”</br> 盛子瑜是真的生氣,整個人都已經氣成了一只氣鼓鼓的河豚。</br> 喬皙忍住笑,一本正經道:“我說了不玩,是你逼我的。”</br> 盛子瑜愣了兩秒,然后反應過來:“哇!你怎么也和那個明屹一樣算牌!數學好了不起是不是!”</br> 明屹……</br> 聽到這個名字,喬皙愣了愣。</br> 一見盛子瑜吃癟,林冉冉也伸手捏了她的腮幫子,“可以了啊你,明師兄制裁你的時候怎么不見你有這么多牢騷?!?lt;/br> 說著林冉冉便興致勃勃地同喬皙科普起來——</br> 原來他們幾家的大人間熟識,還是前幾年過年的時候幾家聚會,盛子瑜他們拉人打牌,結果煩到明屹頭上去了。</br> 明屹被他們吵得不行,答應了一起玩,但卻是要玩帶賭注的。</br> 結果就一個下午,明屹將盛子瑜他們幾個剛到手的壓歲錢全都贏走了。</br> 打那以后,他們這個小圈子里,就再沒人敢叫明屹來打牌了。</br> 聽到這里,喬皙忍不住顫抖了一下。</br> 真兇殘。</br> ***</br> 同一時刻,八百米外的明屹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噴嚏。</br> 手邊的咖啡.因為他剛才的動作被碰倒,半杯咖啡潑出來,全數灑到了旁邊放著的那本書上。</br> 明屹趕緊將那本書提起來,抖落了幾下,卻是于事無補。</br> 封面已經被染上了大片的棕褐色,里面的書頁也未能幸免,被浸得半濕,空氣里都彌漫著咖啡的苦味。</br> 剛才明屹來的時候書就在這兒了,大概是上一個人落在這個露臺的。</br> 書被咖啡泡成這樣,自然是廢了。</br> 明屹再次將書提起來看了一眼,大大的“葦間風”三個字印在封面上。</br> 他上網搜了搜,發現這本書還是八年前出版的,各大網站早就斷貨了。</br>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br> 明屹回過頭,發現來人正是江若桐。</br> 這里很少會有人來,而這會兒圖書館馬上就要閉館了。</br> 明屹反應過來,“是你的?”</br> 江若桐愣了愣,顯然是沒反應過來。</br> 明屹將那本詩集舉起來,在她面前晃了晃,“抱歉,被我弄臟了。”</br> 書是已經斷貨了,沒等明屹想出合適的賠償方案,站在他對面的江若桐突然開口了——</br> “明師兄,你也喜歡葉芝?這里面你最喜歡哪一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