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石頭怔怔的看著蘇紅珊,又去看阮如墨。</br> 姐姐說的每個字他都能聽懂,可為什么連起來他就聽不懂了呢?</br> 母親是姓阮,那位公子也的確是姓阮,可這兩者有關系嗎?姓阮的人雖然不多見,可也不能說沒有吧,不能說見著了就是親戚吧。</br> 而且這一個一看就是貴公子,一個是鄉(xiāng)下婦人,怎么看也不可能有關系啊。</br> 可蘇石頭的心里卻就是有那種奇怪的感覺,尤其是在看到阮如墨抱著那個玉佩哭的時候。</br> 蘇紅珊伸手揉了揉傻弟弟呆呆傻傻的腦袋瓜,溫柔的道:“你以前不是問娘親咱們?yōu)槭裁礇]有外祖家嗎?”</br> “我知道啊,娘親沒有以前的記憶,不記得外祖家在哪里?”蘇石頭說道。</br> 這話還是他前幾年問的。</br> 因為每年過年初二的時候,蘇家二房三房都會帶著東西去娘家拜年,只有他們一家留在家里。</br> 那個時候他不懂,就問他們?yōu)槭裁床蝗ァ?lt;/br> 當時的阮氏什么都沒說,可這話好巧不巧的就讓蘇老婆子聽去了,當時的蘇老婆子當即就是一聲不屑的嗤笑,指著他們說:</br> “那也得你娘有家啊,她一個連以前記憶都沒有的女人那里來的娘家?”</br> 當時他看到娘眼睛紅了,卻什么都沒說,依然溫柔的朝著他笑。</br> 從那以后,他就再也沒有問過這個問題。</br> 蘇紅珊點頭道:“是啊,娘親沒有記憶,她不記得娘家在哪里,找不到回娘家的路,可這不代表娘親沒有娘家,這不,娘親的弟弟找來了。”</br> “他,娘的弟弟?”蘇石頭指著阮如墨,聲音都提高了幾分。</br> 心里頭納悶猜測是一回事,得到肯定的回答又是另外一回事。</br> 阮如墨也從以前的記憶中回過神來,他不住的摩挲著那個玉佩,說道:“這是我親手給姐姐做的,你們的娘有這塊玉佩,她肯定是我姐姐,而且我這幾天也讓人查過了。”</br> 阮如墨說著,目光就落在了蘇石頭和蘇紅珊二人身上,說道:“你們姐弟二人,一個像姐姐,一個像哥哥。”</br> 他又看著蘇石頭,感嘆道:“你和我大哥,你們的大舅舅真的很像,就是沒有這塊玉佩,現在看到了你,我也能確定,你就是我的外甥。”</br> 蘇石頭整個人都石化了。</br> 所以,他剛才說不像好人的這個人其實是自己舅舅。</br> 可是……這都這么多年了,娘親都沒了。</br> 蘇石頭看著阮如墨,看著他一身的錦衣華服,腦海里閃過娘親以前被老蘇家人欺負的樣子,娘親大冬天的洗衣服,手上滿是凍瘡的樣子,還有娘親躺在床上拉著他和姐姐的手奄奄一息的樣子……</br> “為什么不早點兒……”</br> 蘇石頭喃喃出聲。</br> 若是能早點,若是能早個一年半載,現在母親說不定還在。</br> 蘇石頭一步步的后退著,不住的搖著頭,嘴里喃喃著:“為什么不早點……”</br> 蘇紅珊心里頭也不好受,若是原主的話,可能此刻也是和蘇石頭一樣的反應。</br> 可她不是原主,她接受了原主的記憶,可那只是記憶,并不是感情。</br> 蘇石頭被拉住,他紅著眼看著蘇紅珊,忽然就上前抱住了她,嚎啕大哭:“姐……我好難受……他說是我們的舅舅,可他為什么現在才找來……若是能早一點點……娘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嗚嗚嗚……姐……我好難受……”</br> 說一千道一萬,到底還是個孩子。</br> 蘇紅珊拍著蘇石頭的肩膀,無聲的安穩(wěn)著。</br> 阮如墨也紅著眼,不住的流淚,心中不住自責。</br> 是啊,他為什么就沒能早點找來,若是能早點找到的話,姐姐說不定還在。</br> 都是他,是他的錯。</br> 阮如墨抱住了頭,忽然覺得無法面對外甥和外甥女。</br> 韓大壯不喜歡這樣的場景,這讓他總能想起那些不好的記憶。</br> 他看向了邊上早已經淚流滿面的阮如墨,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br> 那種感覺他能理解,當初若是他也能早一步的話,說不定……</br> 可這時間沒有若是,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再多的若是也不會就真的有那個若是。</br> “好了,已經發(fā)生的事情沒有若是,這不怪你。”韓大壯難得的出口安慰人。</br> 蘇紅珊也拍著蘇石頭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別哭了,你姐夫說的對,這世界上沒有若是。”</br> “我知道,可是姐,我就是難受,你說娘為什么命這么苦?”蘇石頭哽咽著。</br> 蘇紅珊沒有說話。</br> 可不就是命苦。</br> 親娘剛沒了,親爹就娶了繼室,緊接著她自己就出事,然后這一出事就失憶了,堂堂的阮家小姐成了鄉(xiāng)野村夫的媳婦,還在這里被瞧不起,被打被罵,結果親弟弟找來來,她卻早已死了。</br> 阮如墨和蘇石頭都漸漸冷靜下來。</br> 阮如墨開始說阮氏以前在阮家的事情,又說阮氏出事后,他們兩兄弟的難過。</br> 他說著,就對蘇紅珊姐弟說道:“對了,你們還有個大舅舅,他叫阮如凌,這么好的消息,我明天就飛鴿傳書告訴他,讓他也高興高興。”</br> 蘇紅珊卻是聽的微微蹙眉,抬頭和韓大壯對視了一眼,蘇紅珊說道:“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br> 正想著回去就給大哥寫信的阮如墨看向二人,見二人神色凝重,也不禁想到了阮家現在的情況,眸中也染上了幾分凝重。</br> 蘇紅珊說道:“你那天走后,我們就查了我娘的事情。”</br> 蘇紅珊說著,就目光凝重的看向了阮如墨,說道:“她之所以出事,是阮家和云家聯手所為,舅舅,這事你知道多少?”</br> 阮如墨聞言,握緊了拳頭,眼中都是仇恨的光芒:“我知道,這些年我也查了不少,姐姐出事,的確是云家和阮家聯手,是云憐那個賤女人!”</br> 云憐正是阮家現在的那位當家主母的名字,也是阮如墨阮如月阮如凌三人的繼母。</br> 而云家即是云憐的娘家,也是阮如墨他們親娘的娘家。</br>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恨,可這些年了,他也沒能為姐姐報仇。</br> 蘇紅珊看著他,說道:“那么容我問一句,若是我們姐弟這個時候被他們知道,他們能容得下我們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