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br> 姜晚剛剛就在想為什么會是兩小碟。</br> 見翟少寧和齊博揚聊起了別的,她就又重新偏頭看向陳遇：“你不吃嗎？”</br> 陳遇低頭看了眼面前的小碟子，臉上仍沒什么表情：“我不吃這些。”</br> 無骨雞爪作為餐前涼菜倒更像是零食，姜晚想起之前和他一起吃飯時,零食、碳酸飲料一類的東西他也確實是一概不碰的。</br> “謝謝啊。”</br> 陳遇目光在她略略下彎的眼尾落了一秒：“怎么來這么晚？”</br> 姜晚拆了她餐位上的筷子：“有個工作沒忙完。”</br> 陳遇：“休假結束了？”</br> “沒有。”姜晚搖搖頭，“臨時幫客戶一個忙。”</br> 男生沒再說話，姜晚就拿起筷子夾了個雞爪。</br> 去了骨的雞爪吃起來很方便,口感爽脆,鮮香中又帶著一點淺淡的藤椒味。</br> 味道確實還不錯。</br> “我和我最后的倔強，握緊雙手絕對不放——”</br> 隔壁桌有球員的手機響起了鈴聲，在他接通電話后，音樂聲又戛然而止。</br> 剛和齊博揚聊完東北賽區形勢的翟少寧忽然輕輕“啊”了聲，換了話題：“對了,你們要不要選進球BGM？”</br> 齊博揚：“什么進球BGM？”</br> 翟少寧嘴閑不住,又拿了顆花生剝開：“就CBA好些隊的球員不都有自己專屬的進球BGM嗎,主場比賽的時候，一進球，MC就會跟著放那首音樂,這樣即使一下沒注意是誰進的球，聽音樂也能知道,你們要不要也都選一首，等你們打回主場,我到時給你們當MC啊，阿遇的我和乘風MC都已經幫他選好了。”</br> “你們給他選了哪首啊？”齊博揚好奇地問。</br> 翟少寧：“就剛剛那首《倔強》啊。”</br> 球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經常短短幾秒就夠打一個來回,所以球員進球BGM一般也就短短一兩句。</br> 齊博揚又說：“你們給他選的哪句啊,剛剛響的那句,還是‘我不怕千萬人阻擋,只怕自己投降’？”</br> 他剛唱完，包廂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br> 姜晚抬起頭，看見史凱、瞿海洋、孔紳和金波四人走進來。</br> 史凱手上提著個蛋糕盒子，瞿海洋手上拿個方盒子，看形狀大小像是打包好的球鞋。</br> 這幾人遲遲沒到，看來是去拿蛋糕和禮物了。</br> 走在最前面的史凱一臉嫌棄的表情：“還沒進門就聽見你在鬼哭狼嚎了，如果大家有罪，法律會制裁他們，而不是讓他們坐在這里聽你唱歌。”</br> “滾，死胖子你有沒有審美啊。”齊博揚抓起一顆花生朝他扔過去。</br> 史凱笑嘻嘻接過花生，單手捏開花生核，把里頭的兩粒花生往嘴里一扔。</br> 齊博揚扔完又看向翟少寧，繼續剛才的話題：“是這兩句當中的一句嗎？”</br> “不是。”翟少寧搖頭，他沒唱，把歌詞念了出來，“是‘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這一句。”</br> 齊博揚愣了一秒：“靠，這句夠狂啊。”</br> 姜晚聽著聽著，不由偏頭看了旁邊男生一眼。</br> 陳遇目光就朝著她這個方向，不知是不是也在聽他們聊天，她剛一側頭，他就發現了。</br> 男生低眸朝她看過來，眉梢輕輕一挑：“怎么了？”</br> 姜晚搖搖頭：“沒什么。”</br> 她就是，剛剛聽著那句歌詞，不知怎么，忽然還挺想正經看這小朋友打一場比賽。</br> 史凱這時在齊博揚旁邊的位置上坐下，插嘴問道：“什么夠狂？”</br> “剛剛那句歌詞。”齊博揚答道，“少寧在問我們要不要選進球BGM，說等我們打回主場了，他給我們來當MC。”</br> 孔紳說：“打回主場？那不是要進全國四強？”</br> 南大今年雖是承辦校，但分區賽畢竟是賽會制，算不上真正的主場，按今年全國賽的賽程安排，只有進四強后的半決賽才是真正的主客場，連決賽都是賽會制。</br> 齊博揚悄悄看了陳遇一眼：“打進全國四強也不是不可能吧。”</br> “你可別毒奶了。”金波皺眉看他，“快閉嘴吧，咱們能打進全國賽就不錯了。”</br> 齊博揚：“打進全國賽？波波你還能更有志氣一點嗎。”</br> 金波：“那也比你亂立FLAG好。”</br> 史凱聽得直樂：“你們倆是小學雞嗎。”</br> “你才是小學雞。”齊博揚和金波同時反駁。</br> 一直沒說話的瞿海洋開口道：“好了好了，人都到齊了，就都坐好吧。”</br> 齊博揚往包廂里看了一圈：“人到齊了啊。”</br> 翟少寧：“叫服務員上菜嗎？”</br> “叫吧——哎，等等。”齊博揚話音一轉，“咱們隊吃飯頭一次到得這么齊，過兩天分區賽就要開始了，不然咱們一起先加個油吧。”</br> 說完他身子一側，把手伸出來：“輸贏一起杠。”</br> 史凱手往他手背上一搭：“輸贏一起杠。”</br> 瞿海洋也把手搭上去。</br> 接著是史凱。</br> 金波一臉無語地看了他們一眼，也伸出手。</br> 翟少寧捧場地站了起來。</br> ……</br> 包廂很大，兩張桌子中間有不小的一塊空間，轉眼一屋子的人就在那圍成了一個圈。</br> 只剩下姜晚和陳遇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br> 齊博揚回過頭：“晚姐，來給我們加個油嗎？”</br> 姜晚把筷子放下：“好啊。”</br> 她走過去，剛把手也搭到隔壁桌一個球員女朋友的手上，就見齊博揚沖她一陣擠眉弄眼，她不由失笑，回頭看向還一動不動的某個小朋友。</br> “陳遇。”</br> 女生聲線輕柔。</br> 陳遇抬起頭，和她帶笑的目光撞上。</br> 沒有比賽吃個飯忽然莫名其妙搞起加油儀式的那一群人也都齊齊看著他。</br> 陳遇目光稍稍往下一落。</br> 大群人圍成一圈，也看不出她手是搭在誰手上。</br> 他瞇了下眼，輕輕“嘖”了聲，站起身走過去。</br> 男生骨節分明的手落在女生細白的手背上，看上去像是將那只手完全包裹于其中。</br> 瞿海洋低頭看著所有人搭在一起的手，隔了幾秒，才開口：“一二三——”</br> “南大加油！”</br> *</br> 一頓飯吃得像打仗。</br> 姜晚前幾天才見過他們搶鹵牛肉時的戰況，早有準備，下午來之前在家稍微吃了點東西墊墊。</br> 陳遇基本也沒動筷，大部分時間都在低頭看手機。</br> 姜晚不經意間瞥見了屏幕上的內容，全是專業術語，像是在抓緊時間看什么學習資料。</br> 翟少寧倒是和這群男孩子相處得不錯，比他更像是球隊里的一員。</br> 吃到一半，齊博揚忽然抬起頭，一臉小興奮：“咱們要不要點幾瓶酒？”</br> 瞿海洋：“還是別點了吧。”</br> “就點幾瓶啤酒，我們這么多人，一人也分不了兩杯。”齊博揚可憐巴巴看著他，“行嗎，隊長。”</br> 瞿海洋猶豫了下。</br> 卻聽見一道女聲忽然響起。</br> “幾瓶也不行。”</br> 齊博揚一愣，看向說話的姜晚。</br> 陳遇按在手機屏幕上的指尖頓了頓，也偏頭看她。</br> 姜晚彎著眼：“我來之前，你們朝哥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幫忙看著你們，他原話是菜今天隨便他們點，酒一滴都不準沾。”</br> “晚姐。”齊博揚拖長了調子，下意識就想再求下情，只是剛叫完名字，就感覺一道微涼的目光朝他看了過來。</br> 齊博揚頓了一秒，果斷放棄：“……好吧。”</br> 姜晚笑著提醒他：“就算我不告訴他，你可別忘了飯店是誰幫你聯系的。”</br> 齊博揚：“……！”</br> 差點大意了。</br> 吃完飯，瞿海洋叫服務員過來收拾了桌子。</br> 史凱把蛋糕打開放在清空的桌上，插上蠟燭，點燃。</br> 金波過去關了燈。</br> “祝你生日快樂……”孔紳先開頭唱起了生日歌，然后迅速就變成了大合唱。</br> 大家帶著笑，齊齊把壽星圍在中間。</br> 姜晚彎了彎眼，也跟著唱了幾句。</br> 輕輕柔柔的歌聲在耳邊響起，陳遇指尖微停，目光從手機上抬起來，往旁邊看過去。</br> 燭光輕輕搖曳，照亮了女生精致漂亮的側臉。</br> 歌聲停下，史凱大著嗓門道：“許愿吧老齊。”</br> 陳遇回過神，重新低頭看手機。</br> 一首生日歌唱完，姜晚也沒聽見旁邊有任何動靜，她偏了偏頭，只見男生仍低著頭，專心致志地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學習資料。</br> 她在心里嘆口氣，又重新往壽星那邊看過去。</br> “就許愿咱們今年拿全國總冠軍怎么樣？”齊博揚故意看著金波。m.</br> 金波無語地看回去：“你就不能閉嘴嗎。”</br> 齊博揚哈哈大笑，然后閉上眼。</br> “許完沒？”孔紳催促。</br> 齊博揚閉著眼：“沒有，哪那么快。”</br> 史凱說：“都許了快一分鐘了，躲是躲不過去的啊老齊。”</br> 躲什么？</br> 姜晚眨了眨眼。</br> 蠟燭隨即被吹滅，包廂暗下來。</br> 下一秒，姜晚感覺有人隔著衣袖拉住了她手臂，將她往后帶了兩步，黑暗中，她聞見旁邊男生身上那股清爽的、說不出是洗衣液還是沐浴露的味道。</br> 燈這時不知道又被誰打開。</br> 姜晚回過頭，疑惑地看著他。</br> 陳遇另一只手還拿著手機，他松了手，輕輕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回看。</br> 姜晚于是又回過頭。</br> 然后就看見包括翟少寧在內，有六七個人忽然同時往齊博揚腦后伸手。</br> 壽星被他們壓住脖子，直接往蛋糕上一摁，搶到正后方位置的史凱還摁著齊博揚腦袋往蛋糕上多壓了幾下，一瞬間奶油飛濺。</br> 要是陳遇剛剛沒拉著她往后退幾步，以她剛才所站的位置，身上大約也要沾上少許。</br> 被摁了蛋糕的齊博揚腦袋終于得了自由，再抬頭的時候，滿臉全是奶油。</br> 陳遇這時才低聲在她耳邊解釋：“籃球隊生日傳統項目。”</br> 姜晚看著齊博揚那張幾乎都要辨不出模樣的臉：“……”</br> 你們這傳統項目夠兇殘的。</br> 齊博揚頂著滿臉奶油控訴：“剛剛誰他媽站我后面，手也太黑了，我脖子差點兒都快被摁斷了。”</br> 史凱賊喊捉賊：“波波你平時看著和老齊關系最好，關鍵時候居然這么狠心。”</br> 金波：“操！胖子你他媽還要臉不要了！”</br> 齊博揚好像是也懶得分辨誰真誰假，直接端起蛋糕盤子就朝兩個人跑過去。</br> 包廂里瞬間開啟了蛋糕大戰。</br> 一片混亂中，姜晚聽見陳遇叫了她一聲。</br> “姐姐。”男生收起手機，面無表情地朝門口抬了抬下巴，“我們出去？”</br> 姜晚已經有許久沒同這個年齡段的人相處過了，完全沒預料到會有這樣的蛋糕大戰，她今天穿的是徐燕秋送的一件黑色大衣，料子不太好洗。</br> 聞言，她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br> 包廂里太混亂，也沒人注意他們倆正準備出去。</br> 只是姜晚才走到門口，就感覺旁邊男生又拉住了她手腕，倏地將她往身前一帶。</br> 姜晚回過頭，看見不知從哪飛來的一塊蛋糕正好砸在護在她身后的男生脖子上，她稍稍一怔。</br> 陳遇松開她手腕，抬手直接開了門。</br> 走廊上有冷風吹過來，姜晚回過神，先出了門。</br> 陳遇跟在她后面走出來，隨手帶上門。</br> 這個包廂在飯店的最里面，走廊一路走到底，還要再拐個彎，本就僻靜，門一關上，里面的喧鬧聲也瞬間隔了一層。</br> 周圍忽然安靜了不少。</br> 姜晚轉過身，看見男生脖子、下巴和黑色衛衣上都沾了些奶油。</br> 他像是也覺得不舒服，微皺著眉，抬手就要去擦。</br> “等下。”姜晚忙阻止他，“我這有紙。”</br> 陳遇動作停住。</br> 距離其實有點近，他一垂眼，就有看見她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稍稍擋住了眼角下的小淚痣。</br> 姜晚低著頭，從包里翻出濕巾遞給他。</br> 陳遇目光下移，在她細白的手上落了下，接過來。</br> 姜晚抬起頭，看見他微揚起頭，下頜和脖頸拉出一道流暢漂亮的弧線，男生手指修長，就這么順著下巴一路往下擦過去。</br> 反復幾次。</br> “還有嗎？”陳遇問。</br> 姜晚看了下，抬手指指：“脖子后面還有一點。”</br> 陳遇另抽了張濕巾，反手往后面擦過去。</br> 他脖子后面只有一小團奶油，可能是感覺不太到，姜晚看他擦了幾次，都完美避開了那個地方。</br> 男生停下動作，漆黑的眼看著她。</br> 姜晚搖搖頭。</br> 陳遇輕輕“嘖”了聲。</br> 姜晚腦中不知怎么，忽然又浮現起剛才包廂里他把她拉到身前時的模樣。</br> 本來被蛋糕的砸到的應該是她。</br> “我幫你？”她輕聲問。</br> 陳遇抬手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下，然后沒什么表情地把濕巾紙包遞回給她。</br> 姜晚低頭抽了濕巾，靠近過去的一瞬間，又清楚聞見了他身上那股清爽的氣息。</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刻場景和上次幫他擦藥有點相似，她莫名有點不自在，抿了抿唇，才把濕巾覆到男生冷白的后頸上。</br> 微涼的濕巾落在他脖子上，一觸即分。</br> 陳遇垂著眼，看見她今天的唇色是很一種很溫柔的紅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