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br> 姜晚沒來得及回話，翟少寧不知道從哪一下竄了出來。</br> “誰多大了，阿遇嗎，阿遇今年十八啊。”</br> 成年了啊，成年了就好。</br> 蔣銘心里悄悄松了口氣，松完又覺得不對。</br> 等等……</br> 為什么還有一個？</br> 那邊翟少寧話仍未停：“姜晚姐你出去了嗎，這是你家人啊？”</br> 等他說完，姜晚才終于找到開口的機會，她“嗯”了聲，往前走到蔣銘身邊，抬手指了指陳遇，男生因為比他們都要高上一截，眼是半垂的，看不出情緒。</br> “爺爺，這是遙遙表弟，叫陳遇，旁邊是他朋友翟少寧。”</br> 蔣銘一看到翟少寧，就知道自己大約是想岔了，他默了兩秒，再口時聲音中帶著點微不可察的失落：“樂遙表弟啊。”</br> 等兩邊都介紹完，翟少寧就一臉迫不及待道：“晚姐你再不回來，我可能就要找樂遙姐問你聯系方式了。”</br> 姜晚眨眨眼：“有事要找我？”</br> “請你吃飯啊。”翟少寧道，“你昨天撿了我的手機，又給我們做了姜湯和晚飯，我總要請回來才是嘛，爺爺中午要不要也跟我們一起吃啊？”</br> 蔣銘繃著臉：“爺爺中午還有事，你們吃吧。”</br> “那好吧，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吃飯。”翟少寧又看向姜晚，“晚姐，我好餓了，我能現在就點菜嗎，你想吃什么？是我給你報菜名還是你跟我們一起看？”</br> 姜晚彎起眼：“你隨便點吧，我都吃，我帶爺爺和林阿姨在房子里轉一下。”</br> 轉完樓下，姜晚又帶著兩人上了二樓。</br> 蔣銘看了一圈，最后道：“東西還挺齊全的。”</br> “是吧。”姜晚道，“我就說什么都不缺。”</br> 蔣銘：“那你準備什么時候搬過來？”</br> “就這兩天吧。”姜晚說。</br> “行。”蔣銘點點頭，“那確定要搬了說一聲，我讓你林姨帶人去給你幫忙。”</br> “不用啦，遙遙已經叫了陳遇和少寧給我幫忙，哦，對了——”姜晚頓了頓，抬手指了指樓上，“陳遇也會在這兒住一陣子，他住三樓。”</br> 蔣銘聞言一怔：“雖然我是不太放心你一個人住，但是——”</br> 他沒把話說完。</br> 姜晚拉了臥室書桌的椅子出來，扶著蔣銘坐下，把樂遙說服她那番話和他說了遍：“有遙遙做擔保您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而且你看樓下那小朋友是對女生有興趣的樣子嗎？”</br> 蔣銘也沒反駁，只問：“這是樂遙哪個表弟？”</br> “小姨家那個。”姜晚道。</br> 蔣銘抬起眼：“就是父母早早去世那個？”</br> 姜晚點了點頭。</br> “難怪看著性子這么冷清。”蔣銘想了下，“陸家家風確實不錯，樂遙那孩子就比你聽話多了，算了，有個人照應著也不錯，不過你自己晚上還是要記得鎖好門窗。”</br> “我會的。”姜晚道。</br> *</br> 看完房，姜晚又把蔣銘和林阿姨一路送回了蔣家。</br> 再回來時，離門口還有一小段距離，姜晚就遠遠看見陳遇站在院門外，在他對面還站著一個穿著酒店制服的男人，手上提著大袋小袋。</br> 姜晚一眼就認出了包裝袋上的LOGO——</br> 逸星，國內最有名的奢華酒店，也是陸氏集團旗下最具代表性的品牌之一。</br> 除了酒店本身聲名遠播之外，逸星的餐飲也做得相當不錯。</br> 南城這家店向來都需要提前訂位，也從不配送外賣。</br> 陳遇雖然姓陳，他媽媽卻姓陸，是逸星現任董事長陸乾三個女兒中最小的那一個。</br> 也不知道翟少寧點了多少東西，逸星那位配送員手上少說也有四五個袋子。</br> 姜晚稍稍加快了步伐。</br> 走到門口時，不等她幫忙開門，男生已經一邊輕輕松松一手拎起著那一堆袋子，一邊仗著手長，直接推開了門。</br> 姜晚只好先進去。</br> 陳遇跟在她后頭也進了院子。</br> 姜晚偏頭，指了指他手上的東西：“用幫忙嗎？”</br> “不用。”陳遇答得簡短。</br> 前院不大，就短短一小段路。</br> 姜晚剛一打開里面的門，翟少寧的聲音就響了起來。</br> “你拿個外賣怎么這么慢，姜晚姐也不知道還要多——”少年一陣風似的跑過來，快到門口時話音倏地一頓，“咦，你們倆怎么一起回來了？”</br> 陳遇沒說話。</br> 姜晚彎眼：“剛好在門口碰上。”</br> 翟少寧去接陳遇手上東西：“太好了，那剛好就能直接吃飯了，我都快餓暈了。”</br> “沒吃早飯？”姜晚問他。</br> “是啊。”翟少寧道，“你之前回來的時候，我才剛剛起來。”</br> 洗了手，把食盒拿出來時，姜晚就發現菜比她預想得還要多，不把湯算進去，也至少有近十個食盒。</br> “怎么點這么多？”</br> “我們倆都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翟少寧道。</br> 姜晚失笑：“那也不用點這么多。”</br> “沒事，正好我餓了。”翟少寧開完最后一食盒，坐下拆開雙筷子，“阿遇下午也要去訓練，要多吃一點，應該不會剩太多。”</br> 姜晚也坐下來，剛要去拿筷子，眼前卻忽然遞過來一雙拆好的。</br> 拿筷子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正是昨天在候車室穩穩撐住她的那只。</br> “謝謝。”姜晚接過來。</br> 男生垂著眼睫，仍然只簡短地回了她兩個字：“不用。”</br> 翟少寧大約是真餓得狠了，連啃了好幾個排骨，才重新開口：“對了晚姐，樂遙姐說你這幾天就會搬家，具體是哪天啊？”</br> 姜晚想了想：“明天我先得去趟公司，后天下午你們有空嗎？”</br> 陳遇點了點頭。</br> 翟少寧剛吃了塊牛肉，含糊應道：“有。”</br> “那明晚呢？”姜晚又問。</br> 翟少寧：“明晚應該也有空，你是又想換成明晚搬嗎？”</br> “不是。”姜晚笑了下，“明晚有空的話，我就先請你們吃頓飯，就當是幫我搬家的謝禮。”</br> 翟少寧眼睛一亮：“出去吃，還是晚姐你自己做啊？”</br> 姜晚想起樂遙昨晚的話，又笑了笑：“我自己做行嗎？”</br> “當然可以！”翟少寧道。</br> 姜晚問：“那你們有什么想吃的嗎？”</br> “我什么都吃，你隨便做都行。”翟少寧說完，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對了，晚姐你會做玫瑰餅嗎？”</br> 陳遇一直在低頭吃飯，此刻才抬頭瞥過來一眼。</br> 姜晚不愛吃甜，只跟林阿姨隨便學著做過幾次：“會一點，做出來可能不一定好吃，你想要吃這個嗎？”</br> 翟少寧點點頭，又道：“那晚姐咱們加個微信吧？不然都聯系不上你。”</br> 姜晚：“行啊。”</br> “你掃我二維碼？”翟少寧拿出手機，忽又偏過頭，“阿遇你要不要也加一下？”</br> 不知為何，翟少寧這話一說完，就感覺空氣似乎安靜了一下似的。</br> 他疑惑地眨了下眼睛。</br> 姜晚腦中剛不由自主浮現出候車室里那段畫面，就見男生將筷子擱在了飯盒上，懶懶往椅背上一看，拿出手機，單手解了鎖。</br> 依舊和候車室一樣，臉上不見半點尷尬之色，修長指尖輕點著屏幕——就連手機都還是同一只。</br> 不同的是，男生低低“嗯”了聲，然后把翻出了微信二維碼的手機遞到她面前。</br> *</br> 吃完飯，姜晚上樓去睡了個午覺。</br> 這個天氣實在太適合睡覺，她一點多躺下，直睡到快三點半才醒。</br> 姜晚從床上坐起來，緩過那股昏沉的困勁，才起床披了件外套，拉開窗簾。</br> 窗外大片陽光透過落地窗濾進來。</br> 姜晚打開筆記本電腦，抱著半躺進懶人沙發里，寫了封辭職信。</br> 辭職信剛發出去還沒到五分鐘，她手機就響了起來。</br> 電話是姜晚老板兼師姐江悅打過來的。</br> “你什么意思？”電話那頭的人聲音聽著冷冷的。</br> 姜晚早預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也不意外，溫聲回道：“我之前不是就跟你提過，我打算搬到天越這邊來嗎？”</br> “那你沒跟我說你要辭職啊，我接連忙了好幾天，剛抽出空打算問問你和孟杭的情況，你就給我看這個？”江悅聲音聽著還是不怎么高興，“當時是誰說會一直幫我的？”</br> 姜晚一直記得江悅第一次跟她說要創業時的場景。</br> 那時江悅研二，她大二。</br> 女生高高瘦瘦的，看著非常有精神，眼睛很亮，跟她說她將來想開家不太一樣的翻譯公司，問她有沒有興趣跟她合作。</br> 一開始只是個小工作室，成員只有江悅、她、方珞還有孟杭，真正成立公司是在她研一那年，他們幾個元老都各占了點股份，還各自都掛了個“高管”的名頭。</br> 窗外陽臺欄桿上停落了一只灰撲撲的小鳥，嘰嘰喳喳的叫了兩聲。</br> 姜晚回過神，笑著喊她一聲：“師姐，我就辭掉你非要安給我那個虛職，你怎么搞得我好像要徹底從公司離職一樣，我本來就只會翻譯，辭了又不影響，而且天越這么遠，以后我不常去公司的話，掛著這個職位也不合適啊。”</br> “怎么沒變？”江悅反問，“你不都說了你以后不會常來公司了嗎？”</br> 姜晚笑著道：“我不去公司也不影響我給你工作掙錢啊。”</br> 他們這一行其實以自由翻譯居多，筆譯有電腦就能完成，口譯更是要全國甚至全世界倒處跑，不在公司坐班，確實一點也不影響工作。</br> “說得好像你自己沒股份似的。”江悅嘆口氣，語氣和緩下來，“之前也沒說立刻要搬啊，因為孟杭？”</br> 姜晚“嗯”了聲。</br> 這幾年江悅忙得不可開交，幾乎沒有一點私人時間，前年還因此和交往多年的男朋友分了手。</br> 姜晚去年才正式畢業，要不是家里先出事，接著又和孟杭鬧成這樣，就算對經營管理公司再沒興趣，也確實是想多幫幫她的。</br> 當時成立工作室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孟杭心思，知道之后，卻已經不好拆伙了。</br> 讀書的時候還好，畢業后，因為時不時要去公司，加上住得也近，哪怕她有意避免，見面的機會還是不可避免變多了。</br> “既然分了，還是早點搬比較合適。”</br> *</br> 晚上蔣宏和尤倩都不在，姜晚就回蔣家去陪蔣銘吃了頓飯。</br> 得知她明天打算請那倆小朋友吃飯，走前林阿姨大包小包給她塞了一堆東西，生的熟的都有。</br> 回去后，姜晚將東西分門別類整理好放進冰箱，等收拾完，已經過了晚上九點。</br> 樂遙這棟別墅雖然不算大，但上下三層加起來也有四五百平，一停下活動，屋子里就靜得落針可聞。翟少寧下午就回家了，陳遇說是去了乘風訓練，不知道現在是回來了，還是仍在外面。</br> 姜晚想了想，還是給他發了條微信過去。</br> 這小朋友微信頭像也很酷，就是一片純黑，名字是拼音首字母的縮寫。</br> 【姜晚：你在家還是？】</br> 等她回二樓洗完澡，才收到陳遇回過來的消息。</br> 【CY：外面】</br> 【姜晚：今晚還回來嗎？】</br> 【CY：回】</br> 【CY：有事？】</br> 【姜晚：沒事，就確認下，你要是不回來，我就下去把門反鎖了】</br> 【CY：你反鎖吧，我從車庫進】</br> 【姜晚：好^^】</br> 下午睡得太久，姜晚躺上床后，許久也沒睡著。</br> 房間隔音效果好，門窗一關，樓上樓下一點動靜也聽不見，陳遇回沒回來，幾時回，她都不會知道。</br> 多一個合住的人好像也確實沒什么影響，</br> 陷入睡眠前，姜晚腦中迷迷糊糊劃過了這個念頭。</br> 次日又大晴天。</br> 姜晚起床后，下了幾個林阿姨昨晚給她的餃子當早餐，吃完就上樓換了衣服出門。</br> 她今天準備把放在公司里的東西先收拾好帶回來。</br> 剛換好鞋，姜晚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她回過頭，看見陳遇往這邊走來。</br> 男生又穿著一身黑，黑色沖鋒衣的拉鏈高高拉起，快抵上下頜，襯得眉眼間那股冷峻愈發明顯。</br> 看見她像是略怔了下。</br> 姜晚主動和他打了個招呼：“要出門？”</br> 陳遇：“嗯。”</br> 姜晚還要出門，也沒再接話，她以為依著這小朋友的性格，對話應該到此就會打止，正要轉身，卻聽見他又再次開口。</br> “去公司？”</br> 姜晚點點頭。</br> “在哪？”陳遇問。</br> 姜晚稍稍愣了下，反應過來他是在她公司在哪。</br> “在嘉遠那邊。”</br> “順路。”男生晃了晃手里的鑰匙，聲音低沉清冷，“搭你一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