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多指教。”</br> 溫兮語幾乎有一種錯覺——談雋池是看著自己說出這句話的。</br> 大腦仿若過熱加載的CPU,以百億次每秒的計算速度瘋狂運行許久，她仍舊對目前現狀接受無能。</br> 所以說，她垂涎欲滴的絕色氣質男和那天惹上的襯衫霸總，竟然他媽的，是同一個人？！</br> 哦，除此之外，現在還是她的老師。</br> 雖然并非同一個系，他也只來教授一個學期，但此刻他在臺上，她在座下，他們彼此之間就是“傳道授業解惑”的關系。</br> 而回顧歷史，她究竟對自己的老師說了什么垃圾騷話呢？</br> ——“難道您想讓我以身相許？！”</br> ——“雖說您長得很好看，但我也不是這么隨便的人……”</br> 溫兮語尷尬得能用腳趾摳出三室一廳，心想——喲嚯，自己不如死了算了。</br> “姜紹之。”</br> “韓可。”</br> “……”</br> 思緒驀地被拉回，她看到男人慢條斯理地翻著名冊，口中接連念出不同的名字。在每個同學舉手喊完“到”之后，他都會抬頭向對方微笑示意。</br> 溫兮語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這課要點名。</br> 談雋池說：“因為是第一次來這里上課，也想多認識認識大家。”</br> 梁榛還沒回來，溫兮語從強烈的震驚中平靜了些許，給她發消息：【開始點名了！！！】</br> 直到溫兮語的視線快把屏幕戳出花來了，那頭都遲遲沒有回復。</br> 萬一叫到她名字怎么辦？</br> 溫兮語腦中剛冒出這個想法，男人就仿若心有靈犀地道：“梁榛。”</br> “……”</br> 無人應答。</br>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寂靜，過了會兒，響起一陣竊竊私語。</br> 或許是對第一節課就翹課的壯舉所發出的感嘆。</br> 談雋池頓了頓，又重復一遍：“梁榛？”</br> 一秒鐘蔓延得無限綿長，溫兮語閉了閉眼，垂下頭把自己蜷成了鴕鳥狀。</br> 她假意盯著空白一片的筆記本，捏著嗓子細細地說：“到~”</br> 然而，男人就像是沒聽清似的，少頃再度開口：“梁榛同學到了嗎？”</br> 溫兮語有點絕望，她把頭埋得更低，用一種視死如歸的語氣提高音量：“到！”</br> “……”</br> 片刻沒人說話，溫兮語也不敢抬頭——因為她這個魔鬼第一排離講臺實在是太近了，稍微有點動作老師就能看得一清二楚。</br>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審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里愈發沒底，喉嚨都緊張得有些發干。</br> 直到談雋池淡淡的嗓音響起：“好，下一位同學。”</br> 呼——溫兮語這才長出了一口氣。</br> 旁邊的男生找到空隙見縫插針地回話：“同學，請問你剛剛叫我是有什么事嗎？”</br> 她啊了聲，動作幅度很小地指了指他的課本：“本來……想借你的書看看來著。”</br> “好。”男生很爽快，“你看吧，一會兒我找你要你再還給我。”</br> “謝謝。”</br> 談雋池很快開始講課，從最基本的私募股權概念逐漸展開，通過生動的案例把大家引入投資的新天地。</br> 他的講解深入淺出又不失風趣，配合上本就賞心悅目的外表和低沉悅耳的聲線，溫兮語竟覺得光是坐在這里就是一種極為純粹的享受。</br> 她撐著腦袋看他在黑板上寫寫畫畫，不知不覺入了神。</br> 男人每次側過臉的時候，她的視線就沿著他棱角分明的輪廓逡巡，像滑滑梯似的，從纖長的眼睫一路流轉到形狀好看的嘴唇。</br> 四十分鐘眨眼飛逝。</br> 等溫兮語反應過來時，第一節小課的下課鈴已經打響，梁榛一個箭步沖了過來，把書包放在她旁邊的座位上。</br> 梁榛小聲抱怨：“哎喲，在后面站了一節課，腿都快斷了。”頓了下又道，“不過，還好你幫我喊了到，不然就慘了。”</br> 溫兮語似笑非笑地問：“你肚子里的肉包子們沒再唱山歌了？”</br> “它們換了一種娛樂方式，選擇麻溜地滾進下水道游泳了。”梁榛尷尬地摸了下鼻子，想到了什么，很快又興奮起來，“話說，原來談教授就是咱們那天看到的男人啊！”</br> 她爆了句粗口，雙目無神地感嘆，“太好看了，媽的，真的是太好看了！”</br> 本學期第一節課，別的教室里充斥著老教授仿佛段子般的塑普，他們卻享受了視聽方面的饕餮盛宴。</br> 簡直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br> 溫兮語沉默片刻，心情復雜地說：“他是你們的任課老師，你居然連名字不知道？”</br> 如果提前告訴她的話，她就可以上網百度他的照片認個臉，也能間接避免后面發生的一系列慘劇。</br> 梁榛說：“這門課是上學期手動報名選的，后面才排進課表里，我早就忘了，也沒注意去看老師是誰。”</br> 課間休息五分鐘，她隨意翻了下水木清華bbs，發現已經有了談教授的話題討論貼，連忙拍拍溫兮語：“寶子你快來看！”</br> 論壇中飄紅的標題很是引人注目——#老師我真的可以！#。</br> 1樓[樓主]：我的天哪經管教《私募股權投資》的教授也太帥了吧！</br> 2樓[我可以]：嗚嗚嗚嗚是啊是啊！聽說好像是學院特意請來的吧？！？！</br> 3樓[aws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看得無法用言語形容，課講的還賊好，我又有上課的動力了！</br> 4樓[love]：投資是吧？！沒問題！！你要多少錢我給你！！！我！給！你！啊！</br> 5樓[嗷嗚]：上網搜了一下，這履歷絕了，北大光華本科，沃頓MBA，高鼎合伙人，投了一大堆明星項目……有顏有錢有才華，經管學院屬實牛逼！！！（破音）</br> 6樓[tjc]：嘻嘻嘻百度百科顯示還是單身！想沖！！！</br> 7[邪惡]：樓上姐妹你不是一個人[邪惡]</br> 8樓[愛了愛了]：嗷嗚這學期太幸福了555555！葉教授在前，談教授在后，主修金融輔修計算機的我感受到了兩個學院深深的善意！！！</br> 9樓[疑惑]：所以到底長啥樣，有姐妹有照片嗎！</br> 10樓[啊啊啊啊啊]：[照片]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拍了一張！</br> ……</br> 從照片的模糊程度來說，可以看得出該姐妹是真的很激動了。溫兮語放大照片，只能依稀看清男人俊逸的眉眼輪廓。</br> 這種未窺全貌的神秘感很快吸引了一大幫聞風而來的同學。</br> 87樓[喵醬]：下周六我也要去旁聽！！！</br> 88樓[啊啊啊]：請問啥時候補退選啊！迫不及待想要跪舔教授神顏了！！！333</br> 89樓[退學復讀考經管]：啊啊啊啊啊教務處說這門課只有經管限選555只恨自己不是經管人！</br> ……</br> 第二小節很快開始。</br> 似乎只要目光追隨著談雋池，溫兮語就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br> 以至于下課后，同學們陸陸續續收拾東西離開，她還坐在原位，消化著一個上午接受到的巨大信息量。</br> 梁榛推了推她：“干嘛呢你這是？！”她附在溫兮語耳側賊兮兮地問，“被教授的美色迷得走不動路了？”</br> 還真有點。</br> 溫兮語偷偷抬眼，看向講臺上面色清冷的男人。</br> 他本來正垂眸收拾手提電腦和教案，仿佛突然感應到了什么，也抬起了頭。</br> 與她完成了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對視。</br> 他漆黑的瞳仁又深又沉，溫兮語心下忽地有些慌亂，正惶惶思索下一步動作時，男人開口喚道：“梁榛同學，你過來一下。”</br> 梁榛差一點就條件反射地回答了一聲，但是又想起來在教授的認知里，他所指代的人應當是溫兮語，于是暗暗懟了懟她的手臂。</br> 姐妹之間的暗示不用言語就心意互通，但梁榛不知道，阻礙溫兮語邁出步伐的另有其事。</br> 溫兮語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完了！</br> 談教授肯定是認出了她！</br> 上周才在他面前言之鑿鑿說自己是溫硯的親妹妹，今天就以另外一個姓氏出現在他面前……臉疼不疼她不知道，反正心臟是有點抖。</br> 溫兮語像用鞋底擦地板似的，一步一步挪了過去。</br> 談雋池始終眸光沉靜地打量著她，喜怒不形于色，也不開口說話。</br> 在這樣無聲勝有聲的威壓下，溫兮語愈發惶恐，終于忍不住問道：“……教授，請問您找我有什么事嗎？”</br> “嗯。”男人略一頷首，輕斂修眉，“因為是第一次給學生上課，也不了解作為老師應該怎樣教學才比較有效果。”</br> “你坐在前排，感覺課程方面還有什么地方可以改進嗎？”</br> 啊，敢情是回訪啊……</br> 溫兮語眨了眨眼——難道他沒有記起她來？</br> 似乎是察覺到她打量的神色，談雋池掀了下眼瞼：“怎么了。”</br> 虧她在這里真情實感擔驚受怕，原來人家早就已經把她給忘了！</br> 溫兮語不知自己該生氣還是高興。</br> 但總歸不用再絞盡腦汁想著圓謊了，她的心放松下來，揚起一抹笑：“我覺得您的課講得非常好，通俗易懂又內容豐富，沒有哪里需要提高了。”</br> 談雋池凝視著她——女孩笑起來意外的甜，唇畔的弧度不加約束，彎彎的眉眼也蘊起了光。</br> 她前后來回變幻的心理活動太過明顯，不用細想便能推測出緣由，他垂斂下眼，淡淡挽了下唇：“是嗎？謝謝梁同學了。”</br> 忽然之間的展顏仿佛春風拂面，溫兮語被吹了個暈陶陶，嘴角飄著笑：“不客氣啦，教授。”</br> “嗯。”男人道，“期待下周在課堂上見到你。”</br> 美色當前，興之所至，溫兮語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嗯嗯，我以后都坐第一排！”</br> 溫兮語和梁榛離開教室的時候，有人叫住了她們。</br> 是一個微胖的年輕男人，趕了幾步遞了一個小東西過來：“同學，你看看這是不是你的學生卡啊？”</br> 溫兮語一看，還真是，“謝謝！請問您是在哪找到的？”</br> 男人笑了笑：“無意中撿到的。”</br> 她壓根都不知道自己把卡丟了，幸好有人發現，然后物歸原主。</br> 溫兮語連連道謝，男人擺了擺手：“小事，別客氣。”</br> 兩人回到寢室之后，不約而同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br> ——在談雋池那里，“梁同學”的名號和溫兮語本人算是徹底坐實了，以后每次點名，都需要溫兮語在場才行。</br> 溫兮語問：“這門課考核方式是什么？”</br> 她不可能幫梁榛代考，所以最壞的情況就是——在期末考試那天，談雋池巡邏考場時，會發現梁榛和自己根本不是同一個人。</br> 被兩人聯合起來騙了一學期，他要是一怒之下給梁榛掛科，那可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br> 梁榛：“好像只用寫論文吧，所以你每節課幫我喊到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也會去的。”</br> 她補充道：“還有，別忘了你還答應了教授要坐在第一排呢。”</br> “……”</br> 唉，誰讓她腦子一熱，就輕易許下了愛的諾言呢。</br> 溫兮語幽幽地嘆道：“都怪這個男人該死的迷人，沒把持住。”</br> 梁榛：“……”</br> 還能再騷點嗎。</br> 溫兮語不太正經的語氣一下子就把她帶偏了，“誒，話說我這么一比對，才發現談教授完全能滿足你的需求誒。”</br> 溫兮語沉默了一下，耳尖清晰可見地紅了，她羞答答地道：“你在說什么啦，討厭。”</br> 梁榛：“……”</br> 我說什么了你就討厭？！？！</br> “我是說，他滿足你提的那些條件，成熟穩重，細心體貼，博學睿智，閱歷豐富……”她逐一列舉，隨后面無表情地問，“這位女士，請問你在想什么？！”</br> ▍作者有話說:</br> 小溫日記（委屈臉）：記人生中的第一次翻車……</br> 瑾瑾：放寬心，以后機會多著呢！</br> 小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