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滑雪度假村是京郊規模較大的雪場,設施先進,滑道種類齊全,人氣近年來一直很旺。</br> 雖說是冬季,但是陽光依舊燦爛,金黃色的暖光撒在純白的雪地上,映出一層朦朧的光暈。</br> 雪場滑道高低起伏,放眼望去熙熙攘攘的游人零星分布,或急速俯沖或緩慢攀爬。吊纜沿著雪山脈絡逡巡,一直連接到相隔云靄的另一個山頭。</br> 本就是游玩圣地,新年伊始更是爆滿。</br> 索道候了不少人,在等纜車,溫硯領著自家兩個小姑娘經過,溫兮語叫道:“我想坐這個誒!”</br> 溫硯笑:“先把東西放好,一會兒來坐。”</br> 他們租下了雪山腳下一棟雪頓木屋別墅,典型的北歐風格,老虎窗、壁爐,墻上掛著精巧的裝飾,桌上則擺著漂亮的燭臺。</br> 室內溫暖舒適,寬敞又干凈。</br> 只有一樓有雙人臥室,溫硯和紀汀理所當然住了進去,溫兮語獨占二樓樓梯邊的房間,剩下還有一間較大的,在她的隔壁。</br> 那是留給談雋池的,他下午有點事情,所以自己單獨過來。</br> 趁溫硯和紀汀在看一會的活動安排時,溫兮語拍了幾張木屋的照片,給談雋池發了過去。</br> 溫兮語:【老師,我們到啦~這邊好棒呀[哇]】</br> 溫兮語:【您大概什么時候來呀?[臉紅]】</br> 談雋池:【在路上。】</br> 溫兮語:【嗯嗯~等您哦!】</br> 想著馬上就能見到他了,溫兮語心里有一點小雀躍,這一下笑意就藏不住,被紀汀眼尖地發覺。</br> 她意味深長地笑了下,沒說什么,只是對溫兮語招手:“兮兮來,看看這邊有哪些是你喜歡玩的。”</br> “……哦。”</br> 溫兮語小步蹭過去,視線投注在度假村手冊上——上面豐富活動項目讓人應接不暇,戲雪娛樂,纜車吊索,露臺餐吧,室內綜合運動中心,還有晚上木屋旁的特色燒烤……</br> “看起來都挺有意思的誒。”</br> 溫兮語問:“汀汀姐,你想玩哪個?”</br> 紀汀斟酌片刻,期盼看向溫硯:“可以都玩嗎?”</br> “當然。”男人傾身,寵溺地摸摸她的腦袋。</br> 溫兮語已經對他們層出不窮秀恩愛的操作高度免疫了,熟若無睹道:“那我們就晚上去室內綜合體育中心,然后夜宵吃燒烤,明天早上坐纜車,到露臺餐吧吃早午餐,然后再去滑雪?”</br>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安排,紀汀點頭道:“挺好的,很充實。”</br> 得到老婆大人的首肯,溫硯自然也無異議:“我也覺得沒問題。”</br> 他說:“談總應該快到了,這一小會兒我們先把行李安置好,然后休息一下。”</br> 溫兮語上了二樓,進了自己的房間。</br> 本來在這邊只有一兩天,論理不需要帶多少衣服,但想著是要全程和談雋池一起,溫兮語把自己覺得好看的冬裝都帶來了,整整裝滿了一個行李箱。</br> 她把衣物歸攏好,伸了個懶腰,在床邊坐了下來。</br> 窗外就是雪景,放眼望去純白無暇的一片,偶爾幾根未被霜雪覆蓋的枝葉蔓延著生機勃勃的深綠色,熙攘簇擁的扎根,像是披上了一層層銀裳。</br> 隔著幢幢木屋,依稀可以看見遠處在雪坡上縱橫掠動的身影,以及吊纜悠悠地沿著山脊線往上爬的情形。</br> 出神了一會兒,樓下依稀傳來隱約的人聲和響動。溫兮語蹭的一下站起來,幾小步走到房門口。</br> 下去之前她特意整理了一下著裝,保證自己看上去毫無瑕疵,甚至臉上笑容的弧度也是完美無缺的。</br> 溫硯正拉開門把人迎進來,隨意寒暄幾句,客廳頂部垂飾的吊燈和歐式風格的立柱遮擋了視野,通過間或的空隙,溫兮語一眼看見了修頎雋挺的男人,他正將大衣脫下掛在一旁的衣架上。</br> 談雋池今日罕見地穿了淺色系的衣服——一件純白色的高領毛衣,搭配麻灰的西褲,與窗外的雪景有種相得益彰的呼應感,為冷肅的冬日更添一抹柔和色彩。</br> 他提著一個小型行李箱進來,紀汀笑道:“談總,這兒環境挺不錯的,樓上還有幾間房,你看看哪個合適。”</br> 溫兮語站在樓梯上,豎著耳朵聽兩人的對話聲,預備等談雋池上來的時候就給他一個親切的問候。</br> 誰知候了一會兒,還不見人上來,再一凝神細聽,腳步聲好像漸行漸遠了。</br> 溫兮語心里奇怪,正疑惑著,就聽一道低醇悅耳的嗓音:“樓梯上風景好看么。”</br> “?”</br> 溫兮語轉頭,看見談雋池竟站在走廊的另一邊,她這才發現原來別墅里有兩個樓梯,都是互相聯通的。</br> 對上他英俊深邃的眉眼,溫兮語胸口小鹿又有些亂撞,骨碌碌胡亂轉了下眼:“還、還不錯啦。”</br> “……”</br> 談雋池淡淡掃過她一眼,提著行李箱進了隔壁的房間,溫兮語趕緊跟上去,關心道:“老師,您那邊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嗎?”</br> “嗯。”</br> “哦。”溫兮語點點頭,隨便扯話題,“這個地方好像還挺好玩的,除了滑雪還有纜車可以坐,旁邊還有室內的綜合中心,聽說項目也挺豐富的。”</br> 她頓了下,又道,“老師,我就住您隔壁,您要是有事的話可以叫我。”</br> 談雋池放下手中行李,漆黑視線睇過來,平靜道:“這里空間更大,你要是喜歡,可以換。”</br> “啊,不用不用。”溫兮語受寵若驚地擺擺手,“我那個,那個房間靠樓梯近,也挺好的。”</br> 談雋池沒再接話,打開箱子,簡單歸置行李,收拾好之后發現小姑娘還倚在房門口,指尖捏著衣角,顰著清秀的眉一臉思索的模樣。</br> 他動了動眼睫:“打算在我這里住?”</br> 溫兮語回過神:“……啊?”</br> 她咽了口口水——倒也不是不可以。</br> 溫兮語還想開口說什么,驀地聽到紀汀在下面問她準備好了沒有,溫兮語伸出食指指了指樓梯,沖談雋池討巧笑了笑:“老師,我們下去吧。”</br> 冬天的入夜時間比春夏早,不一會兒天就黑下來,路燈連綿一盞盞亮起。</br> 雪場卻很熱鬧,夜場的人似乎比白天還多。幾人都不太餓,于是一路走到了旁邊的綜合體育中心。</br> 相比于木屋的歐式復古風格,綜合中心的裝潢更加現代,總共上下兩層,其內的體育項目豐富多樣,有保齡球,壁球,室內高爾夫,乒乓球,羽毛球等。</br> 場的一側有幾張臺球桌,溫硯饒有興致看向談雋池:“談總,來一局?”</br> 談雋池頷首:“好。”</br> 趁溫硯去架子上拿球桿的時間,紀汀湊到了溫兮語身邊,壓低聲音問:“進展得怎么樣了?”</br> 這是第一次兩人見面提及此事,溫兮語下意識看了一眼談雋池。</br> 男人正垂斂眉目,慢條斯理給球桿皮頭上殼粉,半點目光都沒分來。</br> 溫兮語這才沖紀汀比了個“ok”的手勢,有模有樣地回道:“一切順利,都在掌握之中。”</br> “那就好。”紀汀道,“你放心,你哥那邊我會幫你保密的。”</br> 溫兮語愣了下:“……上次他沒有問你是在和誰打電話嗎?”</br> 紀汀的臉色忽地有些微妙,嘴上打了個囫圇:“什、沒有啊……沒有的事。”</br> 還以為上次通話的時候就已經被哥哥知道了,沒想到嫂子嘴這么嚴。溫兮語回想起那天的情形,感覺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揶揄道:“哦,我懂了。”</br> “懂什么了懂。”</br> 鮮少看見汀汀姐氣急敗壞的樣子,耳朵尖的潮紅浮上來:“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br> 溫兮語覺得太新鮮了,還想打趣,但紀汀很快調整好表情,故作專注地看向臺球桌的戰況,非常沒有技術含量地轉移了話題:“誒,我發現談總還挺會打的。”</br> “……”</br> 不得不說,這招對她來說是管用的。溫兮語的注意力不可抗拒被吸引了過去。</br> 現在球桌上比分幾近持平,難分伯仲,溫兮語仔細觀察幾桿就知道,談雋池并沒有使出全力,甚至可以說是很巧妙地在放水。</br> 他神色淺淡,俯身之間氣度從容,瞄準擊球的動作還是那么游刃有余。但甫一出桿,白球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目標球又快又準地落入球袋。</br> 溫硯贊道:“好球。”</br> “談總以前經常打吧?”</br> “還好,練過一些。”談雋池直起身,挽了下唇,“溫總說之前沒怎么玩過,我看著倒是不像。”</br> 這些都是助興,輸贏沒人在意,商業上的合作往來才是最終目的。</br> 溫硯也笑了笑,轉向一旁認真觀戰的紀汀和溫兮語:“想不想來試試?”</br> “……可以嗎?”</br> 紀汀踟躕了下,躍躍欲試走過去,仰起頭問溫硯:“我不會誒,你教我啊?”</br> 溫硯笑:“當然。”</br> 兩人軟言私語說了幾句。溫兮語很自覺地挪到了談雋池身邊,舔了舔唇欲出聲,而男人已經把球桿放在她手上:“拿著。”</br> “哦。”溫兮語應了聲,嘴角抿出一絲笑。</br> 溫硯在球桌的斜對角教紀汀基本的握桿和擊球姿勢,片晌分神問溫兮語:“兮兮會打嗎?學校應該沒教過吧?”</br> 溫兮語啊了聲,下意識看向談雋池。</br> “我會的。”她迎著他的目光,眨了眨眼,彎起唇脆聲道,“有人教過我。”</br> 談雋池垂斂眉目。</br> 小姑娘的眸光溫軟卻亮,不避不躲,帶著明晃晃的靈動和狡黠,他微瞇了下眼,瞳仁中有了些意味不明的神色。</br> “那就好。”溫硯那頭語含笑意,“本來想麻煩談總教教你。”</br> 被他圈在懷里的紀汀聞言使了個眼神給溫兮語,這么好的機會你干嘛放過?</br> 讓談雋池教她?</br> 溫兮語暗戳戳撇了下嘴,那他肯定就只是再拿根桿子站在一旁,佐以簡單的言語輔導,像哥哥嫂子這種“手把手”親身教學,可千萬想都別想。</br> 鑒于紀汀之前也沒接觸過桌球,第一局溫硯先帶著她打,他的技術比溫兮語還是要好上很多,幾桿下來就有了高低。</br> 球桌上被虐的同時還得看兩人卿卿我我,溫兮語面上微笑越發清晰。到了下半局,她甚至都沒有得到用桿的機會,看著對面球一個一個流水般嘩啦啦的進,內心悲傷逆流成河。</br> 不知等了多久,溫硯終于好心地把機會讓回給了妹妹,笑得眉眼蕩漾:“兮兮加油啊。”</br> 溫兮語忍住翻白眼的沖動。</br> 完全是必輸的局面,她微嘆了口氣,正準備俯下身擺好球桿的時候,突然感到耳后有什么壓過來,接著右手手背被人手掌覆握住,帶著讓人怦然心跳的溫度。</br> 男人左手手臂撐在溫兮語身側的臺面上,堅硬緊實的胸膛抵在她背后,淡淡嗓音落下來,低沉的磁質,聲量大小只她聽見。</br> “學藝不精。”</br> 溫兮語睫毛微顫,幾乎一瞬間屏住呼吸,感覺整個人都繃緊了。</br> ——曾經在腦子里想象過無數次的畫面,居然成真了。</br> 談雋池骨節分明的手掌扣住她的,一齊握住球桿,他們前后背相抵,耳鬢廝磨的姿勢,連呼吸都是相互纏繞的,好聞的雪松味道緩慢蔓延過來,侵入心間。</br> 溫兮語的注意力全部都被掠奪,無暇關心其他。她從未覺得心跳這么快過,仿佛完全不聽大腦意志,急促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似的。</br> “老師你……你帶我嗎?”</br> 緊張得連敬語都忘了說。</br> 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室內的燈光也相應調節,臺球桌旁只留下幾盞朦朧搖曳的壁燈。</br> 男人眸色深沉如潭,溫兮語難以辨清任何情緒,但不知怎的,卻恍惚覺得他的眼神比平常多了一絲繾綣專注。</br> “想贏么。”談雋池驀地開口。</br> 溫兮語的嗓子都是發緊的:“想。”</br> “好。”他似是笑了下,些微好聽的沉啞,“讓你贏。”</br> ▍作者有話說:</br> 啊啊啊啊啊啊我宣布這一輪撒狗糧平分秋色!!!(狗頭</br> 下一更在晚上六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