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露臺餐廳的長廊,管家帶著幾人去室外燒烤。</br> 一路上談雋池和溫硯都在交談,溫兮語跟紀汀落后幾步,也抓緊時間講著悄悄話。</br> 剛剛那局溫硯最后就留了兩個球,對溫兮語來說基本沒有贏面,但是自從談雋池手把手帶她之后,愣是生生一桿炸清了。</br> 從綜合體育中心出來以后,紀汀沖溫兮語豎起的大拇指就沒有放下過,這會兒更是趁機會在她耳邊嘖嘖感嘆:“我還以為你任重道遠呢,沒想到實際上希望就在眼前,是我小看了你啊寶貝~”</br> 溫兮語剛被狠狠撩過一番,此時心潮起伏還沒平靜,根本沒有心力應對嫂子的揶揄。她掩飾般地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臉,弱弱問:“我哥是不是猜到我……”</br> 紀汀用愛莫能助的目光看她一眼:“不知道,我剛剛真的已經盡力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來著。”她拍拍溫兮語的肩,“如果他晚上跟我提起,我再幫你想個理由圓一下。”</br>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雪頓木屋旁邊的空地上,中間已經生好明艷溫暖的篝火,旁邊擺放著烤架和各類餐具。</br> 往常別墅里的客人也愛在晚上到戶外吃燒烤,一聽說幾位貴客有這個想法,雪場就特意給搭了一個半開放的亭臺。</br> 管家和幾位廚師端著盤子魚貫而出,都是上好的新鮮食材,溫硯和談雋池對視一眼,道:“麻煩放在一邊吧,我們自己來就行。”</br> 燒烤這種東西,就是要自己動手才得樂趣。</br> 周圍是冰天雪地,旁邊點著暖融融的篝火,火光躍動映在晶瑩剔透的細雪上,別有洞天的美景。</br> 眺望遠處便是雪山,龐大的軀體靜靜沉睡在夜幕之中,溫兮語出神凝視了一會兒,想起什么:“哎呀!我忘帶拍立得了!”</br> 她征求幾人意見:“我可以回去拿嗎?”</br> 他們的那棟木屋別墅倒是就在旁邊幾十米開外,不過還要穿過一條幽黑的小徑,溫硯想了想,站起來道:“兮兮,我陪你回去吧。”</br> 紀汀突然啊了一聲,仰頭拉住溫硯的手,囁嚅道:“我好像有點不舒服。”</br> 男人倏爾顰起眉,擔憂地傾過身來:“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br> “不是什么大事兒,可能是晚上喝了點冰的。”紀汀柔柔弱弱地攥著他的手指,“讓管家拿個熱水袋就好了。”</br> “嗯。”溫硯神情有所好轉,但眉間并未松開,他重新坐下來,向談雋池頷首,“談總,不好意思,我照顧下太太,能不能麻煩你帶兮兮回去拿一趟東西?”</br> “好。”</br> 談雋池起身,垂下眸看了眼有些怔愣的小姑娘:“走吧。”</br> 溫兮語此時已經完全被姐姐出神入化的演技震撼了,本來剛剛她說胃疼的時候還擔心了一下,結果下一秒就看到她悄咪咪擠眉弄眼的表情,哪有半點不舒服的樣子。</br> 聽到談雋池的聲音,溫兮語才回了神:“……哦,好。”</br> 回去的路不長,但比較黑,兩邊的灌木叢蓋著雪,除了腳底下踩著枯枝偶爾發出吱呀的聲音,四周很是寂靜。</br> 溫兮語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邁著步伐,有種草木皆兵鶴唳風聲的感覺。</br> 不知過了多久,談雋池終于頓住腳步,回身看來。</br> “以你的速度,這條路要走到明年。”</br> 嗓音很淡,但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br> 溫兮語害臊地跺了跺腳尖,有些無措道:“我、我怕黑。”</br> 黑暗中小姑娘的嗓音細細的,聽上去明顯有幾分緊張,還帶著些許不安和惶惑,和平常很不一樣。</br> 空氣中片刻靜默,響起男人沉靜的聲音:“過來。”</br> 溫兮語啊了聲,有些怔然。她蜷起手指,借著微弱的光往前試探走了幾步,倏地觸到一處柔軟的絨料。</br> 談雋池的衣角。</br> “你走前面。”他說。</br> 能感覺到他就在身后,她走得仍是不快,但他也緩下速度,仿佛刻意配合著她。</br> 溫兮語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下來。</br> 她抿著唇,小聲道:“謝謝。”</br> 百米的路,兩人前腳跟著后腳,挨得極近。四周黑漆漆的,溫兮語走在他的身前,卻不再覺得害怕了。腳底還是偶爾會響起枯枝碾壓和細雪踩實的窸窣聲音,但落在耳中怎么聽都更加清脆悅耳。</br> 再一抬眼,木屋就在跟前,室內開著橘黃色的暖光,透出窗外撒在雪地上。</br> 男人走到一旁,清雋好看的側顏輪廓也在此刻顯得更加清晰。</br> “到了啊。”溫兮語不自覺出聲。</br> 談雋池垂眸看她,眼神意外斂起一貫的冷峻隼利,多添一抹類似溫和的情緒。</br> 他的視線從溫兮語仰起的鵝蛋小臉移至她烏黑的眼,細致凝視幾秒,開口道:“我在這里等你。”</br> “好,我一會兒就下來!”溫兮語彎起雙眼,噔噔噔幾步上了臺階,身影很快消失不見。</br> 但是聲音還聽得到。</br> 輕快的腳步聲一路響到了二樓,接著靠樓梯最近的那盞燈亮起來,屋內傳來翻箱倒柜的聲音。</br> 不一會兒,門口出現溫兮語的身影,她手里拿著一個淡藍色的拍立得。</br> “找到啦!”</br> 因為已經熟悉了,回去的路比來時要好走很多,到亭臺的時候發現溫硯已經烤起了燒烤,而紀汀有模有樣地抱著個暖水袋,坐在一旁歇息。</br> 溫兮語第一時間發出了自己的慰問:“汀汀姐,你感覺好點沒?”</br> 紀汀視線在她和談雋池之間不露聲色繞過一圈,配合道:“嗯,沒問題啦,不要擔心。”</br> “應該是因為之前喝的東西太冰了,我已經讓他們泡熱姜茶來了。”溫硯把烤好的肉分到大家的碟子里,抬眸對溫兮語說,“旁邊臺子上有,兮兮你也喝一杯。”</br> “好,謝謝哥哥!”</br> 溫兮語晚上沒怎么吃飯,就等著這頓燒烤。鼻尖嗅到鮮嫩的食材在烤架上冒出陣陣香氣,她簡直無法移開視線,雙目炯炯有神地鎖定目標。</br> 第一塊肉自然率先進了她的肚子。</br> 哥哥還在看著,溫兮語沒辦法明目張膽親近談雋池,便積極地肩負起給三人烤肉夾菜的任務。</br> 紀汀看她來來回回忙活也自得其樂,便在一旁打下手,溫硯和談雋池兩人閑談幾句,又提起啟宴上市的事宜。</br> 庭戶靜謐無聲,只有美食燒烤和篝火發出的滋滋響聲,微風吹拂下,一頓夜宵吃得其樂融融。</br> 雪山籠罩在淡霧之中,隱約染上了暖調的火光,顏色極好,溫兮語捧著拍立得拍了不少照片。</br> 將近十一點,幾人回到了別墅,互道晚安各自回房。</br> 溫兮語跟著談雋池上樓梯,目光垂落,不自覺就落在了他筆直修長的雙腿上,再往下循,是英倫風的棕色皮鞋跟,精奢中帶點閑適慵懶。</br> 她盯著那處出了神,沒留意已經走過了自己房間的門。半晌,前面男人倏忽停下,溫兮語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后背,鼻尖一陣生疼。</br> 她捂著臉后退幾步,抬頭,恰好對上談雋池的眼眸。</br> 這才發現,原來已經到了他的房間,甚至都進了屋。</br> 那雙漆黑瞳仁中略含幾分耐人尋味的意思,溫兮語趔趄一下,差點把自己絆倒。</br> “老師,我、我不是故意的!”</br> 她說完這句話就像一陣疾風般沖回了自己的房間。</br> 關上門,靠在墻邊小口喘氣。</br> 嗓子有些干燥,又吃了燒烤,溫兮語先給自己灌下去一杯水,然后拎著干凈衣服進了衛生間。</br> 衛浴的門和地板都是木質的,但浴缸卻是磨砂大理石,看上去又新又高端,溫兮語把熱水放滿,打算舒舒服服泡個澡。</br> 潮氣氤氳,她靠在皮質的墊背上,感覺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徜徉入海,暢快極了。</br> 大腦放空的時候時間就過得很快,溫兮語起身穿好睡衣,一看時間,已是將近午夜了。</br> 外面隱約傳來細碎的人聲,溫兮語邊擦頭發邊走出浴室,那聲音愈發明顯。她有些奇怪,順著走過去,竟發覺響動是從談雋池的屋里傳過來的。</br> 他們的房間各有一個小陽臺,朝向同邊,窗又沒關嚴實,溫兮語裹了外套走到陽臺上,把腦袋探過去,將那頭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br> “談總,您明天有空嗎?”是年輕女人的細柔嗓音,“拍攝一切順利,想邀請您來劇組看看。”</br> 屋內偶有鍵盤敲擊的聲音,溫兮語猜測談雋池是在分神接電話。</br> 聽說高鼎這邊也有涉及文娛領域,上個月剛投資了一部新電影,本子是好本子,架空古風片,敘事精巧,情節也很引人入勝。</br> 不過,這女聲怎么聽著這么耳熟,還有種微妙的感覺。</br> 溫兮語細細一回想,腦中靈光乍現,恍然捂住嘴——這不是江婉的聲音嗎?!</br> 時下流量小花,因為出演了一部爆紅的偶像劇而出圈,這幾年曝光度還算不錯。</br> 但是也有不少人詬病她的演技,說和剛出道那會兒相比沒看到什么進步,近些年也沒什么好作品了。再加上私生活緋聞不斷,話題爭議頗多,成了霸占熱搜的包年戶。</br> 溫兮語對這些倒是無感,只是因為某次江婉在節目里暗戳戳捧高踩低,對她留下了一個不怎么好的印象。她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復雜,趴在木質欄桿上,繼續凝神聽著墻角。</br> 談雋池沒有回答,女人便又嬌軟道:“您是不是不方便?我聽說您挺忙的,自從上次在金軒樓吃過飯之后,就再也沒見過您,心里還挺失落的……”</br> “……”</br> 溫兮語的拳頭硬了。</br> 淦,果然心懷不軌,大晚上發什么嗲,真是氣死爹了!</br> “……”</br> 片晌安靜,房內男人終于冷淡出聲:“誰給了你我的號碼。”</br> “啊?”</br> 那頭明顯慌亂一瞬,不過很快調整好情緒,“不記得了,但確實費了不少心思才打聽到呢。”</br> 談雋池稍頓,未接這話:“我并不知道女主定了你,下周我會去劇組一趟。”</br> 江婉似是有點訝異,不知想到什么,語氣受寵若驚起來:“好啊,我等您來。”她調笑道,“想見您一面要借著這樣的名義,可真不容易。”</br> 溫兮語:“???”</br> 剛平復下來的心情瞬間又不好了,她的手指死死摳住木樁,不自覺戳呀戳,像是想要戳出一個洞來。</br> 難道這兩人一直都有聯系?!</br> 這不是妥妥綠江霸總娛樂圈文嗎?和粉絲千萬的女明星一比,還有她什么事?</br> 兩個小陽臺距離很近,幾乎挨在一起,溫兮語手臂扒拉在自己這邊,腳踩在柵欄中間的橫桿上,前身探出,迫切地想要知道談雋池會如何作答。</br> 可不知怎的,半晌沒聽見什么動靜。</br> 溫兮語保持著那個詭異的姿勢,心里正納悶著,下一秒,眉目英挺的男人從房間走出。他一手拿著手機,漆黑視線平靜地睇過來。</br> “我的意思是,我在重新考慮選角。”</br> “要是你的表現不達標,就立刻收拾東西走人,明白么。”</br> “……”</br> 掛了電話,談雋池轉過身,走到溫兮語面前,垂斂下眸。兩人四目相對,溫兮語撅著屁股,感覺空氣幾近凝滯,差點從陽臺上栽下去。</br> 她把腳從橫欄上放下來,從善如流地縮回脖子,雙手撐在下巴上,眼神驚嘆:“哇,今晚的星星可真美!”</br> 說完順勢一抬頭,看了看天。</br> “……”</br> 萬里無云,天朗氣清,別說是星星,連顆衛星都看不見。</br> ▍作者有話說:</br> 翻車×13???</b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來自親媽毫不留情的嘲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