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和紀汀喝下午茶的時候,她跟溫兮語提起——當初和溫硯結婚,他為了哄她叫一聲老公,簡直使出渾身解數,各種引誘。</br> 溫兮語眨了眨眼,心想自家先生好像從來沒有跟她提過這件事。</br> 她叫他什么他都全盤接受,只是某些特定的稱呼會打開更猛烈的開關,具體體現在溫兮語第二天早上起床時腿部肌肉的酸軟程度。</br> 談語盛大的婚禮雖然沒有邀請任何媒體,但是還是在網上流出了模糊的照片。這段婚姻為世人所津津樂道,在微博上廣為流傳,網友都化身檸檬精,評論區全是尖叫雞。</br> 溫兮語還在上學,儼然成了學校里的名人,每天走在校園里都會獲得旁人的矚目,甚至還有迷弟迷妹來討要簽名,一開始還有些不太習慣,后來也就安之若素了。</br> 天氣逐漸轉冷,于是兩人商量著在第二年暑假度了蜜月。</br> 談雋池日常的工作很緊,因此排了好幾個月才排開二十天的行程。溫兮語想去的地方很多,北歐算是一站,挪威、瑞典、丹麥、芬蘭,純凈的綠色森林和湛藍的海洋,天生帶有浪漫主義的氣質。同時她也很向往那種能與大自然還有野生動物親密接觸的地方,例如東非。</br> 她在紀錄片上有看過角馬過河的場景,非常壯觀,哪怕在當地也極為罕見,需要等待時機,更別說是在鋼筋水泥的城市里完全觀察不到的景象。</br> 溫兮語原本沒指望著談雋池能答應,畢竟她想他之前應該也沒去過那樣的地方,但是某天高朗與他打電話匯報時,溫兮語竟然依稀聽見了關于肯尼亞的安排。</br> ——她覺得心里無比溫軟。</br> 談雋池似乎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任何的“不”字。只要是她的意愿,他都有上心,并且圓滿地去實現。</br> 他縱容著她,去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同時也始終在她身側給予陪伴。</br> 這樣的愛人啊。</br> 一路以來溫兮語橫沖直撞,靠著狗膽包天拿下喜歡的人,但是全憑一腔孤勇。如今復盤下來,竟也覺得他們之間的緣分像是夢一樣,如今的一切也是得來不易的。</br> 她會這樣幸福,完全是上天眷顧。</br> 在和爸爸的視頻通話中,溫兮語總是笑得很燦爛,嘰嘰喳喳拉著他說些最近發生的趣事。她的狀態讓溫伯承放心地掛了電話。</br> 蜜月的第一站先去北歐。</br> Byredo有一款小眾香水叫做“SuperCedar”,沉香雪松調,談雋池的收藏里便有這么一款,就是極簡北歐風,清冷而純凈,溫兮語很喜歡這樣的感覺。</br> 他們抵達的首個城市是童話之都哥本哈根,在這里溫兮語見到了安徒生筆下的“小美人魚”——它已然成為市中心一道明麗的地標,不少中國游客都排隊等待和銅像合影。</br> 接著便去參觀丹麥王室的宮殿,腓特烈宮和玫瑰宮。和法國凡爾賽宮有相似之處,但是某些珍寶收藏更顯精巧。例如用象牙制作的小型宮殿造型和鼎爐擺件,還有精致的帆船和鑲金寶劍。</br> 玫瑰宮的入口鎮守著兩只威風凜凜的青銅獅子,四面環水,一道石橋縱橫,典型的歐式風格建筑,古堡外形的宮殿。</br> 這是國王的夏宮,陽光揮灑,光線極好。</br> 因為是假期,往來的人也并不少,溫兮語好奇的很,到處看看拍拍,熙攘人流中,談雋池的手伸過來,將她的肩牢牢地攬住了,避免有人擠到她。</br> 他們在一層看到了克里斯汀四世的豐厚珍藏。</br> 滿屋子的中國瓷器。在墻上嵌入擺放架,整整一面墻都是各類花瓶、瓷盤,連擺放都用心至極,成為一種中心對稱的圓弧圖案,其價值連城、奢侈程度讓人難以想象。</br> 最頂上一層為巴洛克風格的宴會大廳,金碧輝煌的拱頂,優美的弧線支撐起這座建筑內部的美輪美奐。兩排長長的明燈,映照出室內雄偉壯闊,極盡彰顯皇室之風。</br> 一路上溫兮語都在讓談雋池給她拍照,她很喜歡這種記錄自己所見所聞的感覺,留下一些紀念。但他似乎不太熱衷于此,她也沒強迫,開開心心地和他聊自己的一些想法。</br> 所有的皇室傾覆基本上都是因為奢侈過剩,大興土木,克扣重稅,民不聊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古話經由多年依舊十分在理。</br> 談雋池和溫兮語提起一些其他王室的案例,最為著名的便是法國波旁王朝,國王路易十六和皇后瑪麗·安托瓦耐特被送上斷頭臺。</br> 有言道,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br> 這些王室看似一朝紙醉金迷,實際岌岌可危,丹麥王室便是鮮明的例子。</br> 克里斯汀四世在玫瑰宮地下還有一層珍寶館,其中最為著名的就是用純金、琺瑯和寶石打造的王冠,供后嗣繼承者加冕時使用,重約幾公斤左右。</br> 那頂尊貴的王冠擺放在層層安防加碼的玻璃展示柜中,聚光燈下閃閃發光,漂亮得要命,把人性里最富有欲望的那一面明晃晃揭露給往來者看,溫兮語的目光也不由得駐足數秒,因它的美而深深贊嘆。</br> 談雋池牽著她的手,垂眸凝視須臾,詢問:“喜歡這些?”</br> “也不是啦。”溫兮語另一只手抓著他的手臂,跟著他隨人流向前,道,“我只是感嘆,戴上它所需要付出多少代價。”</br> 只是閑聊,談雋池眸色清緩,淺笑道:“在我這里,代價倒不是太大。”</br> 他捏了捏她的指尖:“如果你喜歡,我可以讓人也給你打造一頂。”</br> 被人捧在掌心里的感覺真的很美好,溫兮語先是有些赧然,旋即又好奇地眨眼:“什么代價?”</br> 談雋池勾了下唇,微俯身,在她耳畔低語幾句。</br> “……”</br> 溫兮語耳根倏忽炸紅,心里怪自己怎么那么沒點AC數,還正兒八經地問他。</br> 這個流!氓!!!</br> -</br> 后面兩天去了瑞典,斯德哥爾摩。</br> 市政廳和老城區別有一番歷史風韻,街邊有賣冰激凌的小推車,溫兮語眼睛一亮,拽著談雋池的袖子說:“我想吃誒!”</br> 她不是生理期,當然可以。</br> 眼看男人邁開修長雙腿走過去,溫兮語又想到在廈門的時候談雋池為她買的那個意大利冰激凌,甜甜的,很適合夏天。</br> 現在的場景和當初大相徑庭,但是又似乎沒有什么差別。</br> 唯一要說不同的,那就是,她好像更愛他了。</br> 談雋池買了一個雙球甜筒回來,香草味和草莓味。溫兮語雀躍地舉起來讓他先嘗,他低斂下睫凝視她,順著低頭咬了一口。</br> 好甜。</br> “好吃嗎?”她期盼地等他答案。</br> “嗯。”</br> 談雋池頷首,把甜筒轉到另外一邊,將完好無損的那一面舉近她唇邊,嗓音低醇:“你也嘗嘗。”</br> 溫兮語看著他,不知怎么倏忽笑了。</br> 桃花形狀的眼睛弧度很美,漂亮瀲滟,映出天朗氣清的好風光。她眼神狡黠,在他吃過的那一邊舔了一下。</br> 嘴角邊蹭上了一抹奶油,小姑娘眸光清亮,臉頰微紅,卷翹的睫羽輕微撲朔,惹人喜歡的可愛嬌軟。</br> 談雋池微瞇了下眸,忽地俯身,吻上她的唇。</br> 綿長而細膩的吻,他溫柔描摹出她姣好的唇形,連帶著舔吻掉她嘴角邊的奶油。甜意交融,溫兮語覺得自己要化在他的懷里了。</br> 他是這樣溫柔的一個人。連帶她胸腔里的心跳都是溫柔的。</br> 北歐干凈縱橫的街邊,游人并不算多,浪漫熱吻的戀人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因為兩人外形太過突出,仍舊引來不少旁人的目光。</br> 有對中國情侶正好從旁邊咖啡店走出來,女孩看見這一幕不由得掩住了唇,忍不住姨母笑,但仔細看多了兩眼之后差點靈魂地震。</br> “那不是——”</br> 她想要尖叫但又不敢太大聲驚擾到對方,只能壓著聲線狂扯自己的男朋友:“快看快看,那是不是談雋池!”</br> 男朋友在某個證券當分析師,現下當然一眼就認了出來,同樣也開始激動,小聲回應女友:“是誒!”</br>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里的驚喜。</br> 出來旅個游還能碰到大佬和他的新婚妻子,這是什么樣的緣分鴨!!!</br> “太甜了太甜了嗚嗚嗚!”</br> 小姑娘一只手拿著粉粉嫩嫩的冰激凌,卻被英俊的男人壓著雙肩動情親吻,微風拂過,揚起她頰邊黑色的發絲,極其浪漫的情景。</br> 女孩把這一幕拍下來,模糊處理后,上傳ins和微博:【太甜了太甜了,在瑞典旅游碰到大佬和他的小嬌妻![捂嘴哭泣]】</br> 此時溫兮語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嗑生嗑死,長長一吻畢后,她微喘著氣趴在談雋池的懷里,手上的冰激凌幾乎都快拿不穩。</br> 男人垂斂著眸,替她接了過來。他抬起手,指腹在她下唇水光瀲滟處輕蹭了下。</br> 不輕不重,不急不緩,總感覺意味深長,溫兮語覺得心間跳得更快了,腦子里忍不住想到一些旖旎之事。</br> “……”</br> 晚上坐游輪前往芬蘭首都赫爾辛基,夜里就宿在游輪之上。</br> 極其豪華的一艘船,溫兮語無可避免地聯想到泰坦尼克號。他們的房間是船上的貴賓雙人間,寬敞舒適,還自帶衛浴,無人打擾,清凈地很。</br> 船體主要分為六層,其中二三層是餐廳和商場,琳瑯滿目的牌子,日用品奢侈品,應有盡有。</br> 四五層一些娛樂設施,例如電玩、桌球和室內高爾夫等等。走到最里面還有一個小型賭場。</br> 溫兮語沒去過賭場,以前是因為年紀小不得入內,后來則是因為沒有機會。</br> 她明顯很感興趣,談雋池便換了籌碼,坐下來隨意玩一局。</br> 最簡單的德州.撲克,溫兮語只在旁邊圍觀,男人捻著卡牌的手指修長好看,漫不經心地看牌,出手。</br> 周圍的玩家面面相覷——自這個英俊的亞洲男人坐下開始,他們似乎一直在輸,面前砝碼也越來越少。</br> 他加碼的時候面色淺淡,黑眸沉靜,完全讓人猜不出心中所想。風格也難以捉摸,有時明哲保身,還未見絲毫端倪,便棄車保帥;有時卻在局面尚不明朗之時,肆無忌憚地allin。</br> 但每次最終揭開牌面,他的決策大多都無比正確。</br> 這種最難玩。因為完全沒有規律可循。而德撲本來是一個有關概率的游戲。</br> 所幸男人似乎并不熱衷于此道,玩過幾局就停手,絲毫不眷戀,起身離席。</br> 他身旁的那個漂亮小姑娘也一趨一步地跟上去,男人回過眸,伸出手,她順勢牽上去,兩人依偎著走遠。</br> 眾人都面面相覷,看了看自己手里所剩無幾的砝碼,長嘆息以掩涕兮。</br> -</br> 外面夜幕緩緩四合,晚霞當空,游輪在海面上平穩行駛,溫兮語想出去看看景色。飯后飽餐之余,便拉著談雋池上到甲板。</br> 長約百米的巨型郵輪,從船尾到船頭還要走好一會兒,他們倚在船側,享受這難得的幽靜,和心曠神怡的美麗風景。</br> 有微風輕拂而來,微冷,談雋池將先前為溫兮語帶的大衣給她披上,裹得嚴嚴實實。</br> “還冷不冷?”男人溫和低語。</br> “不冷啦。”溫兮語挽著他的手臂,貼過去瞠眸,“你冷不冷?”</br> 談雋池垂睫,片刻笑了。</br> “有你在,不冷。”他擁著她,低緩出聲。</br> “……”</br> 溫兮語抿了抿唇,成功被他撩到了。</br> 他們所處的這片區域視野極好,船身一面是廣闊的湛藍海面,在晚霞的襯托下更為美麗,水波悠悠,向外蕩漾出層層漣漪。另一側則是森林的邊緣線。</br> 綠意茂盛,葳蕤蔥蘢,這些原始森林煥發出極強的生命力。很自然的一幅景象。如同優美的現代詩和油畫,筆觸生動。</br> 兩人佇立半晌,體會這難能可貴的寧靜。</br> 片刻,旁邊憑欄的一位身著白色西裝的紳士似乎想要與他們搭話。</br> 這位先生是法國人,言辭友好和善,提起他是忙里抽空和妻子一同來欣賞北歐的風光。他的太太也是位溫婉的女性,帶著一頂漂亮的蕾絲貝雷帽,羊皮小坎肩,挎著精致的手袋提包,優雅端莊。</br> 溫兮語都不知道談雋池還會講法語。</br> 他平時的樣子就已經夠性感了,再加上點法文這種浪漫發音,咬字間的慵懶體現得淋漓盡致,溫兮語光是在旁邊聽著都心跳加速。</br> 她聽不懂法語,談雋池在旁邊為她做翻譯。</br> 對方是來這邊度假,難得見到像他們這樣在人群中極為顯眼的亞洲面孔,便很好奇地想要與他們交個朋友。</br> 那位先生與談雋池相談甚歡,聊起這幾天的經歷和所見所聞。</br> 談雋池每一句話都會簡短為溫兮語翻譯,一旁的女士顯然也注意到了兩人親昵的舉動,含著笑詢問:“這位是您的太太嗎?”</br> 晚風浮動,橘色調的晚霞溫柔映照,談雋池凝視溫兮語的眼睛,漾出一抹極為好看的笑意。</br> 她微怔,瞬間耽溺于那雙漆黑深邃的眸中。</br> 只見男人輕啟唇,簡扼道:“Monpetitcoeu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