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寺。</br> 在連續遭了洗劫后，寺內外的戒備程度無疑更加森嚴了幾分。</br> 這讓一些意圖效法凈街，以及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陸持的人們，全都吃了癟，不但送了性命，連帶著尸身也被懸于海云寺山門外。</br> 尸身掛滿了一棵棵大樹，在烈日的暴曬下，化為了一具具干尸。</br> 看上去就令人驚懼。</br> 此時，在山下的小鎮上，一個身穿麻衣，戴著斗笠的漢子靠在街邊的陰影里，看著墻壁上貼著的通緝令，嘆了口氣。</br> “貧僧是真真冤枉啊！”</br> 看著通緝令上那豐厚的賞金，不說別人心動不心動，就連凈街自己都恨不得舉報了自己。</br> 可問題是，他冤枉啊！</br> 什么洗劫海云寺，強搶胡家莊，他根本就沒有做過！</br> “一定是陸持那廝！貧僧我好心予他秘法，可他倒好，不但不念貧僧的情，甚至還將這般大的黑鍋扣在了我的身上！”</br> 凈街心中滿是怨念。</br> 若非他現在實力大幅度下滑，他一定前去討個公道。</br> “也罷，不過祖成老祖失蹤，寺內迄今為止還沒商量好要請哪位老祖出關，這群人真是一群廢物！”</br> 凈街的眼底劃過一絲嘲諷。</br> 說到底，還不是不同派系之間的齟齬。</br> 隨著小乘關的徹底沒落，大乘關彼此之間的斗爭自然也越發激烈。</br> 他們生怕請出來的祖師并非自己的派系，而遭到暗中的打壓，畢竟請神容易送神難，一旦請出來，再想要送回去可不是那么容易了！</br> 他甚至懷疑，祖成的失蹤只怕也和這些爭斗有關。</br> “不過，你們斗吧，斗得越兇越好，若你們真請出了某位祖師，我如何還能從中得利？”</br> “這么多的住持方丈，貧僧可不是白做的。”</br> 當初是忌憚祖成老祖在山中，此刻祖成既然失蹤，那凈街自然決定冒險，回返寺中，做一番大事！</br> 到那時候，他也有東山再起的資本。</br> 夜幕緩緩降臨。</br> 凈街開始了行動，宛如壁虎一般，從海云寺后山的絕壁慢慢爬了進去。</br> 他時不時的用耳朵貼在山壁上。</br> 一絲淡淡的金光從耳朵中滲出，讓他幾乎能夠察覺到闔寺上下的動靜，有誦經聲，有爭吵聲，有練拳聲，有暗謀聲……</br> “沒想到失去了宿命通的真種，反倒是又得了天耳通！果然，貧僧才是真正有大氣運的！”</br> 凈街一躍從后山躍入寺內。</br> 躡手躡腳的避開了一道道崗哨，朝著一座塵封的寶殿而去。</br> 而此時。</br> 楊凡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海云寺上空。</br> 閻羅天子身，化作龍翼主君真形，一對龐大的骨翼輕輕扇動，整個人就懸浮在空中，俯瞰整座海云寺。</br> 天眼通！</br> 一對“卍”字符在眼眸里轉動，楊凡悄悄地觀察著海云寺內的情況，并無天主一級的力量波動！</br> 不過，后山卻隱隱有兩道隱晦氣息在蠢蠢欲動。</br> 兩座舍利塔！</br> 不過，很明顯，距離真正蘇醒還有一段時日。</br> “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br> 沒有天主，何人能夠擋他？</br> 楊凡身形緩緩下降，直接朝著寺中一座寶殿落去。</br> 在他的感應當中，這里氣息深沉晦澀，若有若無，卻是有一尊駐世佛陀在此地修行。</br> 他以百福結緩緩遮蔽整座寶殿，這才邁步走入了殿中。</br> 殿里的陳設樸素，看上去帶著歲月滄桑之意，似乎已經長久無人打理，表面上甚至還積了一層厚厚的灰。</br> “施主深夜造訪，可有何指教？”</br> 喑啞蒼老的聲音從殿里傳來，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從內殿走出。</br> 他干癟的手中握著一柄木頭禪杖，身披灰色僧袍，行走得很慢，滿臉的褶皺，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br> 哪怕楊凡對海云寺頗多敵視，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真有一副避世絕塵的模樣。</br> 楊凡嘿然一笑，一拂袖子，打去椅子上的灰塵，坐了下來：“倒也沒有什么指教，只是來此找老和尚你借一件東西。”</br> “施主請講，若是貧僧有的，自無不允。”</br> 老和尚這話一出，讓楊凡都有些驚訝。</br> 他淡淡說道：“若是我要你的命呢！”</br> “施主若是要貧僧的命，那也拿去。”</br> 老和尚嘆了口氣，臉上甚至露出一絲釋然表情：“貧僧臨死前能渡施主，也是貧僧的命數所定。”</br> 這下子，楊凡終于察覺出了異樣。</br>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審視的看著老和尚。</br> “你，倒是和我所見的那些和尚都不太一樣。”</br> 老和尚卻搖了搖頭，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幾分：“沒有什么不一樣，都不過是在世俗中掙扎的可憐人罷了。”</br> “可憐人？”</br> 楊凡往椅背上一靠，哂笑一聲，“殺人放火，屠城滅族，搜刮百姓，逼良為娼，這也算是可憐人？”</br> 這可都是海云寺的和尚們做過的事情。</br> 哪怕面前這個老和尚，就算是沒有親自出手，可身為駐世佛陀，楊凡就不信對方沒有享受這帶血的饅頭。</br> “脫不出此界的，都是可憐人。”</br> 老和尚嘆了口氣，“至于所行所為，一切自有因果報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施主著相了！”</br> “我著相？”</br> 楊凡一挑眉。</br> “不錯！天地輪轉，諸法皆空，一切皆是因果定數！貧僧輪轉四次，也曾憤慨過，也曾失望過，可如今卻已覺悟！”</br> 老和尚坦然趺坐在地上，竟是在轉眼間，溘然長逝，而嘴角間竟然滲出一絲絲心滿意足的笑容。</br> 其臨死前的話更是在殿中回蕩。</br> “生死有命，因果無常！這就是天意！”</br> “此身，就留予施主了！阿彌陀佛！我佛慈悲！”</br> “詭辯！”</br> 楊凡嗤笑一聲，一把抓出，卻是將老和尚即將潰散的那座佛天生生抓了出來。</br> 看著已經死去的老和尚，他滿臉冷笑。</br> “就憑你這迂腐偽善的老和尚，臨死也妄想亂我心志？”m.</br> “可笑！”</br> 世俗紅塵也罷，因果定數也罷！</br> 難道那些被屠城滅族的人，就該死了嗎？</br> 他們明明過著自己的生活，就被人殺了，兇手反而成了可憐人了？</br> 豈不是可笑！</br> 口口聲聲一切都是天意，不過是將自身罪孽歸于天意罷了！</br>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br> 哪里有那么多的天災，絕大多數都是人禍！</br> 天災可救，人禍難防！</br> “可笑你這老和尚，看似慈悲，卻最是冷血！關鍵是，你竟真的覺得自己是對的……”</br> 楊凡一揮手，直接將老和尚的軀體化作五彩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