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一眾官員議論紛紛，下面的王凱等得心焦。這些火炮造的時候就是為了守城，又要方便從火山軍運到唐龍鎮(zhèn)，炮小，威力不大。本來就是為了壓制攻城器具，能有多大？
    一直沉默的張惟吉見大家說個不停，沉聲道：“天時不早，還是讓兵示先演武。”
    今天張惟吉是代表皇帝前來，非比往常。夏竦稱是，命王凱指揮兵士，一鼓作氣演完。
    王凱出了口氣，拔出腰刀，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火槍和火炮手，高聲道：“眾兵士聽命，依適才吩咐的次序，炮發(fā)，槍發(fā)。十槍發(fā)一炮，五炮止！”
    言畢，身邊的兵士猛地擂鼓，一時鼓聲震天。
    隨著鼓聲，前排裝好火藥的火槍手一起舉槍，向前面五十步外的木人射擊。這些木人是戰(zhàn)士寧從附近軍營借來的，練箭時的人形靶，在火槍手前密密麻麻排了三排。
    前排發(fā)槍完畢，便就后退與第二排交換位置，向槍管里裝填火藥，第二排擊發(fā)。這是杜中宵從記憶中翻出來的三段射擊，他不知道真實的三段擊是不是這樣，道理總是這個道理。這種戰(zhàn)法并不新鮮，此時軍中的弓弩手也是如此，不過大多不交換位置，而是跪姿和站姿的差異。
    僅僅射了兩輪，火槍手那里便就硝煙彌漫，站在臺上根本看不清楚。只是看見黑煙中有火光，有聲音，臺上的人知道又射了一輪。
    五輪火槍射畢，那邊火炮填好，再發(fā)一輪炮。
    這個場景非常詭異，在臺上看著，只見到一大片黑煙彌漫，里面不時火光亮起，里面?zhèn)鱽磙Z隆隆的聲音。用于試炮的土墻很快就被打散，就連排在一起的木人，都有幾具被打得稀爛。
    一眾文官張目結(jié)舌，有的人心里已升起不好的想法，向著妖術(shù)的方向聯(lián)想過去。好在這個時代火藥并不少見，理智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真實發(fā)生的。
    曾經(jīng)過戰(zhàn)陣的武將倒是平靜。宋軍作戰(zhàn)的主力是弓弩手，那場面更加壯觀，只是少了煙火這些特效而已。臺上離得遠(yuǎn)，火槍的效果看不出，他們的注意力大多都在火炮上。
    張惟吉是內(nèi)侍，曾經(jīng)多次在外帶兵，做過一方大帥，經(jīng)過的戰(zhàn)陣比大多武將還多，是臺上最冷靜的人，靜靜看著臺下。以夏竦和陳執(zhí)中為首的宰執(zhí)官員，卻對下面的場面震驚不已。
    五輪火炮齊射結(jié)束，鼓聲猛地一停。正在一眾官員出了一口氣的時候，突然又不緊不慢地響了起來。
    隨著鼓聲，三排火槍手緩緩前進(jìn)。鼓聲停便就齊射一輪，裝彈之后隨著鼓聲繼續(xù)前進(jìn)。直到離著木人十步左右，一輪齊射之后，才一聲吶喊，一起舉著刺刀，沖到木人面前，把刺刀插在木人身上。
    這個時候，鼓聲完全停了下來，天地間一片寂靜。
    夏竦長出了一口氣：“原來槍炮齊發(fā)這個樣子么？若是火槍可比硬弩，著實駭人！”
    臺上的武將長時間沒有說話，都在回味著剛才的情景。宋軍結(jié)陣時的弓弩威力十分驚人，一般主力多是七分弓弩手，作戰(zhàn)的時候，黨項和契丹很難正面沖陣成功。如果只是前面的場面，火槍不過是更加簡便的弩手，這些人還不會過于重視。到了最后，一邊射擊一邊前進(jìn)，最后刺刀可以直接肉搏，跟弓弩手的區(qū)別就明顯了。從遠(yuǎn)程射擊到近戰(zhàn)肉搏，火槍手可以無縫切換，這是弓弩手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前幾年與黨項作戰(zhàn)的時候，還因為很多弓手不帶刀，沒有肉搏能力，在朝中引起一番爭論。
    張惟吉沉聲道：“火槍到底如何，我們下去看一看。”
    說完，當(dāng)先走向臺下。一眾官員如夢初醒，跟在張惟吉身后，向臺下走去。
    王凱指揮火槍手在一邊列隊，快步跑過來，向張惟吉、夏竦、陳執(zhí)中等人高聲唱諾。
    隨著王凱，一眾官員向木人走去。此時場中硝煙未散，味道嗆人，不少人都咳嗽起來。
    離著木人近了，眾人才看清楚，原來這些木人并不一樣。第一排有五個木人，身上穿了鐵甲，顯然是模仿敵人軍官。其他木人，才是平常校場練箭的樣子。
    張惟吉帶人上前，仔細(xì)看了看穿著鐵甲的木人，對身邊的李用和道：“太尉，這些火槍彈丸，幾乎全部透甲，深入木頭里，還勝過硬弩。”
    李用和點了點頭：“不錯，能透鐵甲，著實有些駭人。”
    一眾官員分開，圍著木人紛紛議論。這一陣射擊，不少木人中了無數(shù)鉛彈，地上一地木屑。這是一眼就看得出來的，火槍的威力不用懷疑，猶強過弓弩。
    如果不是戰(zhàn)士寧提醒，此次演武，杜中宵和王凱就讓士卒放輪炮，打幾槍就完了。那樣估計這些官員就是看個熱鬧，對于火槍和火炮的威力并不會特別重視。得了提醒，杜中宵臨時改變策略，讓火槍手演練了一次戰(zhàn)地進(jìn)攻，效果便就完全不同了。
    實際上火槍手根本就沒有實戰(zhàn)過，這些戰(zhàn)術(shù)也不精熟。不過剛才放槍的時候，硝煙彌漫，臺上的人看不真切，只見到火光亂閃，乒乒乓乓打得熱鬧。如果隊伍散一些，煙不是那么濃，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火槍手動作笨拙，失誤很多，遠(yuǎn)不是臺上看到的樣子。
    一眾官員圍著木人看了一會，終于徹底收起輕視之心，對火器真正重視起來。今天他們只是見到了威力強大，其他方面還沒有機會深思，只有深入討論之后，才能認(rèn)識到這到底意味著什么。
    夏竦看了幾具木人，對杜中宵道：“火槍既如此犀利，豈不是不懼?jǐn)撤津T兵來沖？”
    杜中宵道：“那還是要靠炮。火炮及遠(yuǎn)，火槍近戰(zhàn)，臨戰(zhàn)才有無窮威力。”
    夏竦點了點頭。其實現(xiàn)在宋軍最精銳的軍隊，也不怕騎兵硬沖，但那終究是少數(shù)。現(xiàn)在宋朝面臨的一個大問題，就是禁軍太貴，臨戰(zhàn)又不好用。特別是對黨項的時候，由于地形限制，禁軍很難捕捉到大規(guī)模正面交鋒的機會。這幾年在西北，邊帥一直呼吁減少禁軍，多使用蕃兵弓箭手。便就是因為在那里禁軍又貴又不適用，不如本地的兵好用。倒是河北路，很少這種需求。
    火槍的威力不要說超過，只要接近弓弩，就已經(jīng)是非常了不得了。弓弩手的要求很高，必須有足夠的力氣開弓，對士兵的第一要求就是力氣大，可開硬弓，這樣的人并不多。夏竦做了多年邊帥，對此心知肚明，他對火槍的第一印象，就是兵源一下子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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