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頊說這邊有溫泉的時候,溫錦還以為,是一個天然的山洞,天然的溫泉池子……</br> 可能是,自打她來到這個小世界,見到的都是簡陋至極的生活。</br> 過得都是天為蓋,地為鋪的日子……她都快忘記奢華兩個字怎么寫了。</br> 沒想到,這里的溫泉,是富麗堂皇的溫泉山莊。</br> 這更衣的隔間,也比他們一家人之前住的帳篷,大了好幾倍。</br> 不說金磚鋪地,白玉做墻,卻也是金碧輝煌,象牙的小幾,檀木的坐榻,花梨木的衣裳架。</br> 溫錦一身破爛,跟這房間,格格不入。</br> “難怪……”溫錦嘆道,“難怪皇帝不知,他的大冶,已經敗壞了,無藥可救了!難怪曾經有位昏君會問出‘何不食肉糜’這等白癡的話。”</br> “生活在這樣的富貴窩里,哪能看得見民間疾苦?哪能知道民不聊生?”</br> 顓頊拿著潔白柔軟,熏了精致香氣的浴袍,來到溫錦身邊。</br> 聞言,他低聲道,“你在怪我?”</br> “我怪你干什么?”溫錦接過浴袍,“我是誰?憑什么怪你?我要換衣服了,你出去吧!”</br> 溫錦下了逐客令。</br> 哪知顓頊卻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他的目光落在溫錦身上……似乎已經用犀利的眼神,剝下了她身上骯臟的破爛兒。</br> 溫錦眸色一沉……不會吧?</br> 顓頊要強又自負,他不會來硬的吧?</br> “你……”溫錦遲疑道,“不是說……正人君子?”</br> “嗯……”顓頊收回視線,轉身離開,“本尊叫人給你安排膳食,想吃什么?”</br> “隨便吧……吃飽就行。”溫錦暗暗松了口氣,還好還好……</br> 她趕緊脫去身上那連她自己都嫌棄的臟衣裳,裹著浴袍,來到湯池邊上。</br> 白玉湯池,湯色奶白,猶如倒進了牛奶一般,陰云的水汽把偌大的湯池,烘托如仙境。</br> 沒有宮女太監伺候……這叫溫錦自在了不少。</br> 她扔下浴袍,進入湯池。</br> “嗯……”這熱乎乎的溫湯,太舒服了,叫她忍不住舒坦輕嘆。</br> 溫潤的暖意,順著全身皮膚,鉆進每一處骨頭縫里……從里到外,整個人都舒坦極了。</br> 唉,對一個經歷過現代社會,物質極度豐腴的生活,又經歷過宮廷奢華富貴的人來說——這樣的日子,才叫生活嘛!</br> 前頭那些風餐露宿的日子……簡直像受難。</br> 溫錦閉眼享受,卻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睛里漲漲的,澀澀的。</br> 雖然風餐露宿很苦,但至少一家人在一起啊!</br> 有至親至愛的家人的地方,就是家,就是心靈的港灣。</br> 而她現在,卻不得不與自己的家人暫且分離……不得不狠心丟下兒子,女兒……</br> 溫錦在舒服的溫湯里,默默品嘗著孤獨與悵然的滋味。</br> 卻忽聽“嘩啦”一聲水響。</br> 她猛地睜開眼睛,并迅速后退,脊背都快貼到白玉湯池的池壁上了。</br> 潔白的溫湯池,蕩漾起一圈圈漣漪。</br> 但這溫湯成奶白色,上頭還漂著花瓣,她看不清水底的情況……剛才那聲水響是?</br> “嘩啦!”又是一聲水響。</br> 顓頊猛地鉆出水面。</br> 他與溫錦,近在咫尺。</br> 他猛地逼近,溫錦已經退伍可退。</br> 她面前是溫熱的湯池,灼熱的顓頊,她身后是冰涼的白玉池壁。</br> 她被禁錮在他隆鼓堅實,如銅墻鐵壁的胸膛臂膀,與白玉池壁中間。</br> “顓頊……”</br> “誰愛做正人君子,誰去做吧!”顓頊盯著她,眼底藏匿著瘋狂,“我只想要你。”</br> 他低頭吻她。</br> 溫錦立刻躲閃,“你特么是不是瞎?”</br> 顓頊微微一愣,“你怎么罵人呢?”</br> “你看不出來,我老了?我不是以前的溫錦了!”溫錦怒道,“有鏡子嗎?你去拿個鏡子來!你照照你自己,你再看看我!”</br> “我特么可以做你奶奶了!你還對老奶奶霸王硬上弓?你有病吧?”</br> 顓頊聽她接二連三爆粗口,他想笑不敢笑,表情糾結,欲言又止。</br> “挺好的……”顓頊眼底盛著笑意,“你看自己,老態龍鐘,這樣挺好的。”</br> 溫錦:“……”</br> 她伸手摸了摸顓頊的額頭……其實不用摸,他身上燙得很,比周遭的溫泉湯還要高個一兩度。</br> “完了,這孩子為情所困,為情癲狂,已經徹底傻了,沒救了。”溫錦搖頭道。</br> 顓頊卻是呼吸一緊,攬著她的腰,進一步逼近……</br> “阿錦……你說得對,我情難自控。”</br> “而且,在我眼里,你并非你所看到的樣子……”</br> “若你道法恢復,你就會明白……”</br> 他說著,低頭吻她的脖頸,灼熱的呼吸,撲撒在她的耳根,她的脖子。癢癢的。</br> 溫錦呼吸一滯……完了完了。</br> 她徹底羊入虎口了。</br> 不過換個角度想一下,這幅美好的肉體——跟蕭昱辰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呀!四舍五入,約等于同一個肉體!</br> 沒啥好嫌棄的,也不用有心理負擔……就把他當成蕭昱辰!</br> 溫錦忽然主動勾住他的脖子,閉上眼睛,“我好想你……我們很久很久,都沒有機會如此親密了,辰……”</br> 顓頊先是微微一愣,那種激動和顫栗,剛冒出心頭,還未蕩漾開……</br> 他便聽見那最后一個字——辰!</br> 他渾身一僵,憤怒像一頭瘋牛!猛地撞擊著他的心,他的頭,他整個人!</br> 他猛地伸手,一把掐住溫錦的脖子,“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br> 溫錦目光平靜地看著他。</br> 他的虎口緊緊的扼住她的咽喉,但溫錦眼底,沒有半分慌亂。</br> “你救我出來,就是為了親手殺了我?”溫錦緩聲問道。</br> 顓頊眼底并沒有殺機,他的虎口也沒有用力,他只是憤怒,出離憤怒。</br> 他咬緊后牙槽,眸底如卷著巨浪的汪洋,緊緊盯著溫錦,“本尊一定、一定會讓你忘了他!從今往后,你的眼里、心里、口中,只有本尊!”</br> 說完,顓頊放開溫錦,轉身離開白玉湯池。</br> 溫錦暗暗松了一口氣……以顓頊的自尊自負,他焉能忍受作他人的“替身”?</br> 這份屈辱,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br> 溫錦一口氣還沒松到底,就聽見,外間有女子的說話聲,“那人說叫江業……要求見您……”</br> 溫錦的脊背,陡然一緊——江業要求見顓頊?</br> 完了!</br> 如何能保證江業不說漏嘴?如何能保證,顓頊猜不到蕭昱辰、鈺兒、玥兒他們也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