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溫錦在白玉湯池里驚呼一聲。</br> 顓頊立刻轉身跑了進來,“怎么了?”</br> 他還沉著臉,語氣也不善。</br> “我……我腳抽筋了……”溫錦泡在湯池里,所以顓頊看不出她冷汗涔涔。</br> 她腳沒抽筋,心緊張得快要抽筋了!</br> 顓頊帶她騰云駕霧而來,江業怎么會來得那么快?</br> 難道這溫泉山莊,離那山匪的寨子本就不遠?</br> 顓頊站在湯池邊上,面色沉沉看著溫錦。</br> 溫錦表情痛苦,抱著泡在湯池中的腳,“疼……”</br> 顓頊并沒有急于下水,他在池子邊上蹲下,目光專注看著溫錦,“你說,本尊是誰?”</br> “顓頊,你是顓頊。”溫錦一邊痛得吸氣,一邊吃力說道。</br> 顓頊抬手掐了個訣,往水中一指。</br> 溫錦立刻覺得,自己兩腳溫暖,仿佛有一位上好的技師,正在為她做專業的足療。</br> “好點了嗎?”顓頊皺眉問道。</br> 溫錦遲緩地點點頭……她要如何留下顓頊,不讓他跟江業見面呢?</br> “大人?”女子在屏風處,探頭催促道。</br> 顓頊又看了溫錦一眼,對那女子吩咐,“先帶他去沐浴更衣刮面,吃點東西,壓壓驚,再來見本尊。”</br> “是!”女子應了一聲,好奇地瞟了眼溫錦,她正欲退走。</br> 顓頊又道,“吩咐別人去,你來伺候夫人。”</br> “夫人?”</br> “夫人!”</br> 溫錦和那女子,同聲驚訝道。</br> 顓頊總算滿意地勾了勾嘴角,“嗯,本尊的夫人。”</br> 溫錦:“……”</br> 那女子臉上帶著驚訝和茫然,她連忙福了福身,“是!”</br> 顓頊穿好衣裳,轉身離開。</br> 那年輕女子上前來伺候溫錦沐浴。</br> “夫人真好看!”女子端了皂豆,花瓣,絲瓜絡迎面走來,她盯著溫錦的臉說道。</br> 溫錦哭笑不得,對著一個枯槁的老婦人夸好看,你禮貌嗎?</br> “你們大冶朝的人,奉承人這么不走心的嗎?”溫錦道。</br> 女子愣了愣,狐疑看著溫錦,“我是真心的呀!”</br> 溫錦低頭看了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哦,那你的眼神兒,有點兒問題。”</br> 女子歪了歪腦袋,忽然笑道,“我知道了!你沒有道法了?”</br> 溫錦怔住,聽這女子的意思……她會道法?</br> 女子卻已經起身,快步奔向外間。</br> 片刻之后,她從外間拿了一面鏡子,來到溫錦面前。</br> “你看!”她把鏡子放在溫錦正前方。</br> 一股熟悉的香氣撲面而來。</br> 溫錦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呃……”</br> 一個干瘦的老婦人,正眼巴巴地看著她……</br> “從臉型和氣質上來看,這位老婦人年輕的時候,一定挺漂亮的。”溫錦點頭說道。</br> 夸自己嘛,她也會夸!</br> 而且,看她自己夸得多真誠!多走心!</br> 女子狐疑看她,“你看不出來?哦,對對……”</br> 女子猛地用力握住那面鏡子,溫錦瞧見一道波光從鏡子的左側,劃到鏡子的右側。</br> 波光劃過之后,鏡中的“老婦人”就變了!</br> 她仿佛經歷了異常“逆生長”,她皮膚光潔,細滑,沒有皺紋。</br> 她眼窩沒有凹陷,眼角沒有魚尾紋,目光明澈而透亮。</br> 溫錦看著鏡中的女子,都不由怦然心動……這是她年輕時,顏值巔峰的樣子啊?</br> 溫錦看了看鏡中人,又看向身邊的女子……</br> 她這才猛然發現,那股熟悉的香氣,就是身邊這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br> 那是荷香,和她靈泉空間里的香氣很像很像……只是更濃郁,更純粹。</br> 這女子頭發烏黑發亮,如此黑亮的頭發,是溫錦活了幾輩子,見過之最!</br> 女子不僅頭發黑亮,她的瞳仁也黑的發亮,平常人的瞳仁多是茶色,深琥珀色,異族也有藍色,和碧色的瞳仁。</br> 但如此純黑,如黑曜石一般的瞳仁,也是溫錦幾輩子所見之最。</br> “呃,你……”溫錦狐疑看著女子,“你叫什么名字?”</br> “姐姐……”女子盯著溫錦,黑亮的眸子忽然蒙上了一層水汽,“姐姐,你不記得我了嗎?我一直在等你啊!我等你來找我!等你來救我!”</br> 溫錦:“……嗯?”</br> 她什么時候多了個妹妹?</br> “姐姐!”女子一把抓住溫錦的胳膊。</br> 她力氣有些大,溫錦被她抓得生疼。</br> “嘶……”</br> “對不起……姐姐,你好好想想,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的人啊!”</br> “嘶……”</br> 這話對溫錦的沖擊,可比那手上的勁兒,大多了!</br> 是故鄉的百合花……又開了嗎?</br> 可是她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做過……拉拉呀?</br> “那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溫錦想扒拉開她的手。</br> 但她抓的越發緊,她連連搖頭,“我不會認錯人的,即便認錯別人,也不會認錯姐姐!我生是姐姐的人,死是姐姐的鬼!”</br> “嘶……那個……”溫錦脊背發寒。</br> 顓頊這個大麻煩還沒解決,又冒出來個拉拉妹妹?</br> 溫錦腦袋發昏,腦仁兒直蹦。</br> 不知是不是急得了,她左肩頭一陣灼痛,起初那疼痛,她還能咬牙忍耐。</br> 但疼痛指數急速飆升,“啊啊啊……”</br> 很快,肩頭的灼痛感,就疼得她忍不了了!</br> 就算拿刀子剜她肩頭的肉,都不該這么疼啊!恐怕是那剜她肉的刀子上,還抹了辣椒水兒,撒了鹽吧?</br> “疼疼疼……”溫錦疼得用手去摳自己肩頭的肉。</br> 她對自己也是夠狠,兩爪子下去,便把左肩頭摳流血了。</br> “姐姐!住手!”女子那么大的力氣,在池子邊上,竟按不住她。</br> 女子索性跳進池子里,緊緊抱住她的胳膊,困住她的手腳。</br> “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別摳!”女子溫聲安撫她,低頭趴在溫錦的左肩頭。</br> “呼呼,呼呼……”</br> 女子朝溫錦的左肩頭吹氣,起初真是吹氣。</br> 溫錦已經疼麻了。</br> 她甚至都沒發現,女子是何時,突然趴在她的左肩頭,輕輕舔舐她的血,舔舐她的傷口……</br> 直到她發覺,那劇烈的灼痛,被一種癢癢的,奇異的,酥酥麻麻的感覺所取代。</br> “你干什么?!”溫錦驚呼一聲。</br> 女孩子無辜地抬起頭,“我給姐姐止血,姐姐,你還疼嗎?”</br> 溫錦呼吸粗重地看著女子,“我……不是你姐姐!”</br> 女孩子剛剛還帶著笑意的眼,瞬間涌上了淚光,“姐姐……”</br> “你先別哭,我們捋一捋,”溫錦頭疼道,“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你以為,你對鏡子施了法術,讓我在鏡子里看到另外一個形象,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嗎?”</br> 女孩子委屈得癟癟嘴,“不是,我……”</br> 話沒說完,她忽然聽到屏風外有動靜。</br> 她目光陡然一冷,迅速轉身,一只凌厲的飛鏢,嗖地射向屏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