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才走,怎么又回來了?”皇帝問道。</br> “回父皇,臣媳有個不情之請……”溫錦瞟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那只白瓷彩繪蓮花缸。</br> 皇帝眉頭一跳,“送出去的東西,可沒要回的道理……免死金牌,朕正在親筆題字,著宮中敕造,造好了就同圣旨一起送去懷王府!”</br> 皇帝這是怕她把紫蓮要回去?</br> 溫錦垂眸輕笑道:“父皇說的是,臣媳只是想,因臣媳被惡人擄走一事,害懷王擔心,誤解太子殿下。</br> “雖說,懷王已經挨了打,太子殿下也寬宏。但兄弟之間因此生了嫌隙倒是令人遺憾扼腕。</br> “臣媳記得那紫蓮邊上,還有一小節藕,也已經有芽孢,不知父皇能否將那一截藕賜給懷王,準他轉送太子殿下。</br> “以示兄弟修好,也算是給其他王爺皇子,打個樣兒。”</br> 皇帝定定看著溫錦,目光沉凝,如濃墨一般。</br> “算了……”蕭昱辰見狀開口。</br> “別算了呀!”皇帝哈哈一笑,“朕準了!”</br> 皇帝甚至叫高公公把他很喜歡的山水青花缸給找來,專門給溫錦移栽她說的那一小節藕。</br> 皇帝偏寵小兒子,因此引得長子嫉妒,兄弟生疏……</br> 看著兒子們爭斗,相互暗算,他這老父親心里很難受。</br> 如今小兒子能主動向長兄示好,皇帝深感安慰。</br> 他的目光一直沒離開溫錦,直到這夫妻倆,帶著移栽的一截藕離開。</br> ……</br> 彼時的東宮。</br> 一群兄弟,竟然聚在太子這兒。</br> 眾人紛紛打聽,前些日子蕭昱辰向太子賠罪,且挨打的事兒,是不是真的?</br> 太子見眾兄弟,如今看他比先前更添了恭敬與小心,不由心中爽快。</br> 不得不說,蕭昱辰向他低頭,效果極好。</br> 幾個兄弟當中,蕭昱辰是最先封王的!</br> 其他兄弟不能說毫無功勞……但誰能跟能征善戰,為大梁開疆擴土的懷王比?</br> 如今,連懷王都向他低頭了,其他兄弟自然不敢張狂。</br> “惺惺作態而已,他娶了溫錦,如今越發會偽裝,表里不一,太子殿下可不要被他給騙了。”</br> 一道不陰不陽的聲音,在和諧的氛圍中,顯得尤為刺耳。</br> 眾兄弟都循聲看去,只見三皇子一臉真誠。</br> “倘若他真心恭順,今日獻千年紫蓮一事,就不該忘了太子殿下呀!”</br> 三皇子道,“如今這局面算什么?他懷王府獻上紫蓮,叫父皇和群臣眼里心里,只有懷王府!太子殿下被他們夫妻蒙蔽了!”</br> 太子臉色微變。</br> 其他皇子,有溫厚之人,勸說道:“事出突然,懷王妃獻上紫蓮時,連懷王都不知道。他那會兒還在御書房跪著呢!”</br> “再說,千年紫蓮之事,若不直接稟于父皇知曉,反而先告于太子殿下……</br> “這不是陷太子于不義嗎?”</br> 太子心頭一驚,連連點頭,老三太陰險了!故意陰他!</br> 他只是儲君,還能在明面而上越過父皇去?</br> 三皇子長嘆,臉上表情更是真摯。</br> “我若是有千年紫蓮,除了獻給父皇,也該預留一些獻給太子殿下呀!</br> “前頭不是說賠罪嗎?賠罪得有誠意吧?光是挨頓打算什么?他蕭昱辰皮糙肉厚,他怕挨打嗎?”</br> 三皇子這話,叫眾皇子皆暗暗吸氣。</br> 光是挨頓打?</br> 他們可聽說,蕭昱辰被打得皮開肉綻,背上都沒好肉了。</br> 在御書房前頭挨打,又屈辱又受罪……叫三皇子一說,反倒不是事兒了?</br> 他說,他若有千年紫蓮……兩片嘴唇一碰,他這“禮”就算送了?怎么便宜都叫三皇子占了?</br> 太子也盯著三皇子……眸子沉沉意味不明。</br> 其他皇子心里揣摩,這會兒是幫蕭昱辰說話呢?還是跟三皇子一起陰陽他?</br> 眾人還沒張開嘴。</br> 忽聽太監稟報:“懷王、王妃求見太子殿下!”</br> 眾人眼神古怪地看向三皇子。</br> 太子展顏笑了,“叫他們進來!”</br> “呵,殿下這里如此熱鬧啊!”蕭昱辰同溫錦進來,兩人后頭還跟著倆太監。</br> 倆太監抬著一口山水青花缸。</br> 但瓷缸看著光禿禿的,眾人狐疑。</br> “八弟這是給殿下送了什么好東西呀?一口缸嗎?”三皇子笑問。</br> 溫錦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山水青花缸是父皇給的,高公公說,這是父皇喜歡的。”</br> 本欲諷刺那缸的三皇子被噎了一下。</br> 眾兄弟似笑非笑地看他吃癟。</br> 三皇子清了清嗓子,“父皇賞八弟一口缸,八弟又把這口缸抬到東宮來……還真是兄弟情深呀!”</br> 這話嘲諷意味甚濃,太子雖聽出他在挑事兒,但臉上也漸漸掛不住。</br> 父皇賞八弟的,八弟巴巴送來……好像可憐他似的?</br> “吃不到葡萄的人,總說葡萄是酸的。”溫錦瞟了三皇子一眼,“三哥說是不是呀?”</br> 不等三皇子開口。</br> 溫錦又道:“缸里是同一株千年紫蓮,父皇發現那千年紫蓮上竟有一個芽孢,可以移栽成活。</br> “原本這已過了夏季,蓮的花季也過了,也就看個稀罕嘛,所以,父皇命人移栽了,命我夫妻二人,給殿下送過來。”</br> 溫錦不說,這移栽的千年紫蓮是她求來的。</br> 她只說,是皇上送太子的。</br> 皇上送給太子,那是帝王對儲君的器重。皇上命懷王夫婦送來,那是皇帝對著兄弟二人感情的看重。</br> 眾人再看三皇子的眼神,可就大不一樣了,奚落有之,嘲諷有之,看熱鬧亦有之。</br> 三皇子臉色變了幾變,暗暗咬牙。</br> 他惡狠狠的剜了溫錦好幾眼……</br> 眾兄弟都趕緊圍聚在那御賜的山水青花缸周圍。</br> “奇了,這里頭還未有荷花,為何我已經嗅到荷香了?是我臆想出來的嗎?”</br> “我也嗅到了!”</br> 眾兄弟嘖嘖稱奇,雖然太子這缸千年紫蓮,不能跟今日朝會前頭,溫錦獻給皇上那一缸相比。</br> 但已經足以叫眾兄弟艷羨不已。</br> “父皇當真是對殿下寄予厚望,才得了千年紫蓮,就趕緊叫殿下也擁有!”其他諸兄弟說道。</br> 眾人連忙拱手恭賀太子。</br> 太子滿意的勾起嘴角,嘲弄地看向三皇子。</br> 三皇子鐵青著一張臉,隨眾人拱手低下頭去。</br> ……</br> 太子這邊散了場,三皇子第一個離開的,他在馬車上氣得發暈。</br> 回到府上更是把自己關進書房,他咬牙切齒,想把桌案上的茶壺杯盞全都掃到地上去。</br> 忽而想起,岳丈家因“監守自盜,販賣私鹽”而被關押查處了!</br> 岳丈家里自身難保,給不了他錢財上的支撐了!他這邊還得想辦法,保岳丈家平安……也不知得多少錢砸進去呢!</br> 這一套上好的紫砂壺……砸了可就沒了!</br> 三皇子抖著手,跌坐在椅子上。</br> “好個蕭昱辰!好一個溫錦!一直跟太子交惡!現在借著我,倒跟太子交好了!簡直……豈有此理!”</br> 三皇子目光一閃,立即招來心腹,“我記得太子長子蕭云杰,同懷王府世子蕭鈺,兩人起過沖突……</br> “蕭昱辰還為此大鬧東宮?是這么回事兒吧?”</br> 心腹確認,并講了打聽來的事情經過。</br> 盛怒之下的三皇子,忽而嗤嗤笑了起來,“大人長了心眼兒,小孩子可未必!兩邊兒的小孩兒,都是心肝兒,他們的心肝兒若是打起來,他們還能交好嗎?</br> “下個月秋獵,兩邊兒都要帶孩子前往,你給我看準時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