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兒似乎十分理解他爹的煩惱，“雖是拍馬逢迎，卻也有理有據。萬壽節按照以前的習俗，確實要大辦。</br> “這是皇權的象征，更是對父皇的崇敬。父皇登基以來，還從未大辦過萬壽節。”</br> 蕭昱辰看了兒子一眼，嘆息道，“朕只想同你母后，你，你妹妹好好慶賀一番。若是大辦，免不了各地官員都要送禮。</br> “更有些官員會從屬地遠赴京都，為朕慶生，送禮。少不了勞民傷財。</br> “朕過一天生辰，倒叫有些百姓一兩年都吃不好穿不好……”</br> 蕭昱辰蹙了蹙眉，以茶當酒，猛灌了一口。</br> “這樣的生辰宴，朕如何能過得心安？”</br> 鈺兒皺了皺眉，“父皇苦心，那些臣子未必不能理解。只是皇權，不僅關系著父皇的地位，更關系著以皇權為中心的整個朝廷的地位。</br> “若不是事關他們自己的利益，他們又怎會如此堅持。</br> “若父皇極力反對，難免寒了臣子的心。父皇又不可能親力親為到每一個地方去執政管轄。</br> “父皇高坐廟堂之上，唯有維系好了官員，才能讓他們去各地執政，管理百姓。</br> “水至清則無魚嘛，和光同塵。”</br> 鈺兒的見地，讓蕭昱辰深以為然，連連點頭。</br> “鈺兒小小年紀有如此真知灼見，真是令朕欣慰。”蕭昱辰摸了摸兒子的頭。</br> 鈺兒道，“父皇直接反對群臣不妥，但若有人能以一己之力，拉動一半，哪怕是一小半臣子勢力，反對此事。</br> “父皇只用作壁上觀，最終‘勉為其難’的選擇一方，便免了君臣沖突。緩和了君臣之間可能的矛盾。</br> “讓臣子對上臣子，父皇只需權衡和選擇自己想要的，便可高枕無憂啦！”</br> 蕭昱辰笑，“鈺兒最近這權衡術，學得不錯。”</br> 理論上簡單，但實際操作起來，可不簡單。</br> 次日朝會之上，便有官員提出，應大辦萬壽節，要普天同慶。更要各地像過年一樣張燈結彩，做足氣氛。</br> “皇上登基以來，勤勉于政，皇后娘娘賢能，勤建女學，關心農事，更是高瞻遠矚，籌謀海上霸業。</br> “如此琴瑟和鳴的帝后，實屬大梁之幸，更是萬民之幸，而今天下太平，四海晏清。</br> “當遵循祖利，借由萬壽節，給百姓以崇拜皇上，感念浩蕩皇恩的機會！”</br> 蕭昱辰耷拉著眼皮，緩緩點頭。</br> 聽聽，他的臣子多能說。</br> 難怪他的皇后，會發出“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嗟嘆。</br> 但連鈺兒都懂的道理，他焉能不懂？</br> 大辦萬壽節，自然也有辦的必要和好處……兩邊都想平衡，哪有那么……</br> “微臣反對。”</br> 在眾多附議聲中。</br> 反對的聲音顯得十分孤單，卻也十分嘹亮。</br> 殿中一時安靜，所有的人都看向那個獨樹一幟，站出來反對之人。</br> 這次連蔡相都沒反對，誰這么出頭？</br> 但見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周凌風身上。</br> 周凌風挺直了腰桿子……其實他是裝的！</br> 他手心里都是汗。</br> 他才來！才當上國師，他在朝中可謂一點兒根基都沒有！</br> 這種時候，他應該“泯沒于眾”，不應該冒頭。</br> 可是昨兒溫錦找他，如此如此交代他一番。</br> 還告訴他，這是他大放異彩的機會，只要他把握好了，他在朝中，就不是“可有可無”的形象。</br> 周凌風盯著四面八方來的灼灼視線，他深深地覺得溫錦是在忽悠他！</br> “哦？國師為何反對？”蕭昱辰忍住笑意，裝出不悅神色。</br> 周凌風已經悄悄念了兩遍心經，才緩緩說道，“皇上還年輕，大辦萬壽節的機會，日后多得是。</br> “如今大沽才遭遇了暴風，南方又遇旱情。皇上一向體恤百姓，萬壽節當然該好好慶祝。</br> “便是普天同慶也是理當。只是若能叫百姓真心實意的高興，還是得叫他們得到實際的好處。</br> “百姓能明白廟堂之上，高瞻遠矚的目光嗎？他們明白不了！他們所關心的不過是一日三餐，下雨有傘，冬日穿暖。</br> “若是在萬壽節這日，皇上免了各地朝拜送禮，反而大赦天下，減免徭役賦稅，讓百姓獲得了如此好處。</br> “他們必定真心實意為皇上祈福，感激各位執政之臣，敬拜我大梁政治清明的朝廷！”</br> 眾臣聞言，你看我，我看你。</br> 他們也是沒想到，一個道士，能說出這番話來。</br> 但反駁的詞兒就在嘴邊兒。</br> 一位大臣立刻上前，“萬壽節大赦天下亦有先例，但于大辦并不沖突，二者并行更好！”</br> “只是大辦宴席，與開設‘恩科’就沖突了呀！”周凌風說道。</br> 他聲音起高了幾個調兒，聽著飄飄忽忽的。</br> 其他人聽起來，只覺得，喲呵，這修道之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帶著股不染凡塵的“高調”。</br> 周凌風心里清楚……他是虛得慌啊！</br> 皇后娘娘真敢想！</br> 讓他在此提出“開恩科”的建議。</br> 看那群大臣狼一樣的眼神兒，他怕自己再說下去，會被他們當著皇帝的面撕吃了！</br> 但是想想皇后娘娘承諾他的極品丹藥……</br> 他又覺得——值得冒這風險！</br> 他腦后可能長了反骨，骨子里帶著愛冒險的因子。</br> 看著群臣激憤，一個個恨不得把唾沫星子噴到他臉上的樣子……他手心里冒汗，腦仁兒里卻很興奮。</br> “開恩科？這是什么事兒？”臣子們揚聲反問。</br> “吾皇乃大梁最英明神武，最年少有為的皇帝，自然要做一些沒有過的創舉！</br> “在萬壽節開恩科，便是從未有過的恩典！”周凌風臉上帶著淡定自若的微笑。</br> 他裝得……</br> 皇后娘娘已經提前說了，他有可能遭遇的群臣聲討。</br> 但當這些聲浪撲面而來時，周凌風還是覺得心驚肉跳。</br> 這群大臣們真是吐沫星子能當利箭啊！</br> “今年秋試已過，原定明年才能參與考試的女子們，可在今年的恩科中參與考試。此乃創舉。”</br> 周凌風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是飄的。</br> 開恩科就夠飄了，皇后娘娘還讓他提出，讓女子參與今年恩科。</br> 恩科，就是朝廷在規定的秋試之外，又增加的鄉試機會。</br> “如此，今年的萬壽節，必定萬眾矚目，經久難忘！”周凌風暗暗攥拳咬牙，為了極品丹藥——拼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