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腳回到洞穴中，玖并沒有向任何人吐露和煉骨的相遇。她向來是傲慢的，又豈會將區區一個亡靈放在眼中，自然，煉骨所謂的投誠，在她看來也是可笑又滑稽。

　　不過是一個人類，還是借助她的力量才能在世間茍延殘喘的死人，也配？

　　倒是琥珀……

　　那天將鈴送回殺生丸身邊后，她沿著蜿蜒的山道回到山洞時，她清楚的看到了琥珀心中一閃而過的擔憂。

　　這被譽為圣山的白靈山中潛藏著無數的妖怪，白心上人作為活佛卻為奈落一個半妖提供庇護。慈悲和圣潔不過是粉飾浮華的遮羞布，掩飾著白心的私欲。

　　早就見慣了人類的欲念和野心，玖并未將白心放在心上。但這樣的地方，確實不適合鈴這樣一個懵懂又單純的人類幼崽，因此，玖將鈴送回了殺生丸身邊。

　　她喜歡鈴的純粹和干凈。

　　只是琥珀似乎不這么想，他很難完全相信玖對鈴沒有半分惡意。畢竟，他對玖一無所知，甚至還在猜測她究竟是不是妖怪。

　　對此，玖懶怠解釋，只是腦子里冒出了惡毒的念頭——或許她應該當場收回維持琥珀性命的力量，讓他長長記性，好明白自己究竟是誰。

　　而白靈山外，七人隊和前來追擊奈落的各方人馬依然膠著。盡管被白靈山結界所壓制，但七人隊也已經死去三人，剩下的人依然履行著傭兵的職責。

　　盡管不想承認，但玖仍然會想到睡骨，想到可以付出生命只為了換她平安的睡骨，還有他滿身鮮血卻仍舊為她平安而慶幸的欣慰神色。

　　不過是片刻的失神，身邊的神樂已經嘖了一聲，玖回神，看著神樂煩躁的開合著手中的扇子，她和奈落一般猩紅色的眸子在這陰冷潮濕的山腹里顯得極其妖冶。

　　面前深不見底的深淵中，有無數被奈落拋棄的雜碎妖怪正在蠕動，腥風陣陣，發出不小的動靜。

　　玖圓溜溜的眼睛輕輕一轉，抿著嘴兒露出一個笑容來，兩個酒窩若隱若現：“你看起來……不太開心啊。”

　　她笑得那樣乖順，但嘴里幽幽的語氣讓神樂的不滿更上一層，剜了她一眼：“奈落什么時候才肯把我放出去？”

　　“人家哪里知道啊。”玖坐在護欄上，小腳丫一晃一晃的，仿佛腳下并不是充斥著妖怪的深淵，“就算奈落讓你出去，你確定你不會被凈化嗎？”

　　自來到白靈山，神樂一直待在山腹中，每日看著這些糟心的雜碎妖怪，她已經甚是氣憤。又聽得玖這看似可愛實則嘲弄的話，女人陡然張開折扇，風刃已然揮出，當即就有數只妖怪斃了命。風刃撞擊在巖壁上，擊落不少碎石，引得下面的雜碎妖怪起了騷動。

　　看著神樂殺了幾只妖怪泄憤，玖輕巧的跳下護欄，慢悠悠的說：“這么大的火氣啊……那我給你找些樂子吧。”

　　白靈山外一片圣潔，但在白靈山內，卻是妖氣橫生。但這片妖氣之中，卻夾雜著兩道怪異的氣息。

　　雖然十分微弱，但玖認得，是彌勒和珊瑚。

　　因為半妖的身份，犬夜叉不可能在白靈山中不受絲毫影響。因此，彌勒和珊瑚先行到山中查探，爭取找到破解結界凈化之力的方法。

　　可這山中龍潭虎穴，只他二人，竟然就敢來。

　　玖瞥了一眼腳下正在蠕動的雜碎妖怪，抬手，已有最猛勝從外飛了進來，緊緊圍繞在她和神樂身邊。

　　玖笑得十分乖巧，淡紫色的眸子里卻是一片漠然。

　　“神樂，你可要好、好、玩。”

　　*

　　從山洞中出來，玖行走在山中的祠堂里，周身似乎籠上了山間的白霧，隨著走動，陳朽的地板發出了干癟的吱呀聲，在這沒有一絲聲音的祠堂里顯得那么詭譎。玖站在正堂門前，只是朝下看去，滿山的白霧，將整座山籠罩得嚴嚴實實，看不見外面任何東西。

　　這一片白色之下，才是最純粹的黑。

　　凈即是污，污即是凈。

　　山腹中已經有打斗聲傳來，聲音很輕，但玖的感官何其敏銳，一絲一毫也逃不過她的耳朵。

　　她從來不關心彌勒和珊瑚的死活，哪怕是結伴而行時也是這樣。自然，哪怕他們被山腹中的妖怪和神樂殺死，她也完全無動于衷。

　　弱者不配得到同情，活該被消滅。

　　“你是想要那兩個人的命？”身后傳來白心上人粗啞的聲音，被供奉在祠堂正中央的干尸早已沒了半分生氣，但他仍然可以言語，那雙猩紅色的瞳仁看著玖的背影。

　　“是我要他們潛入白靈山的？”玖并沒有回頭，慢條斯理的反問道，“白心，你不會是想說，你同情他們吧？”

　　她話中嘲諷之意明顯，白心上人喉中有沙啞的赫赫聲，像是呼出的濁氣凝聚在了喉嚨。玖輕笑：“白心，頭一回見面時，我就說了。你既想賦予世人希望，又怨恨世人對你要求過多。做好人不純粹，當壞人不徹底。活了一輩子，還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她慢悠悠的呼出一口氣來，重新啟步要走，懶洋洋的微笑，“那兩個人可是沖你來的，我若是你，可沒工夫在這里為他二人擔憂。”

　　“畢竟，你可是圣人，圣人……又豈能有錯呢？”

　　她笑罷，緩緩踏過地板，伴隨著吱呀的聲音，一點點行出了正堂的門口。

　　她無意與白心上人進行辯論，也對彌勒和珊瑚的生死不感興趣。她在這里，不過只是因為奈落在這里罷了，她會陪著奈落，不論何時。

　　紫織和睡骨的身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紫織問：“姐姐，你有過重要的人嗎？有沒有一個人，讓你奮不顧身的想要保護他？”

　　睡骨說：“你沒事……就好。”

　　“圣人不會犯錯……”正想著，身后蒼老的聲音打斷了玖的心思，似乎陷入了無盡的回憶中，白心上人的聲音里裹藏著無可奈何與沉悶，“但圣人會后悔。”

　　“人性如此。”

　　人性？

　　盡管白心上人看不到，但是玖仍然露出了一個虛偽到極點的笑容：“好的呢。”

　　人性……是個什么東西啊。

　　如此想著，玖向那一片白霧中走去，在霧中漸漸隱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