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前十分鐘，我坐在座位上，心中還抱著些許幻想，期望海斌罰我五十塊錢班費，就這樣算了。

之前我們班也有人被沒收過手機，第一次是鄭杰，第二次是秦思懿。前者都只被海斌罰了五十塊的班費，因為手機被收，是要扣十分班級積分的，一分就是海斌的五元工資。海斌將這錢充作班費了。

算是我這次，就是第三次了。凡事說：四不過三。我一直期待的扣50塊班費，還是沒有來。

早讀是英語，才讀了幾分鐘，海斌就從前門口探出身子。

我知道他是來找我的，所以也沒有墨跡，直接起身去門口了。

海斌說：“跟我上樓吧。”

我一路走過四個班的走廊，每個班都在大聲的早讀，四班讀的最大。我就這樣走著，倒顯得自己與他們格格不入了。

那天是陰雨天，如同小學生的作文里，大多數的壞事都要發生在陰雨天。

我一路上了三樓，來到了海斌辦公室，海斌辦公室里有兩位生物老師，都認識我。

“我還以為你晚上都是在認真搞學習，你就在這欺騙我？你知不知道是欺騙的你自己？！”

海斌恨鐵不成鋼，也恨自己太聽信學生的話。海斌第一句話，就懟的我啞口無言，我直接低著頭，沉默著。

“你說我怎么辦？你讓我怎么辦？”

海斌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氣喘吁吁的問向我。

我說：“學校安排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海斌冷哼一聲，開口道：“學校讓你回家反省，你愿意嗎？”

說完，他掏出手機，給我看了昨天晚上的群聊消息。

“昨天晚上十一點半，寢室管理群。高一（6）班楊初見玩手機，已收繳。”

海斌說完，將手機扔在桌上，讓我看。

“跟你家長打個電話吧，讓他們來接你回去反省幾天。”

我有些不愿，內心還期待著海斌只罰我50塊的班費，而不是趕我回家，畢竟這是我讀書以來第一次被打回家，也是最后一次。

“我不能交50塊當作班費就算了嗎？”

我帶著些許哭腔，我不愿意被趕回家。

“但我不要你交50塊班費，我就要你回家反省！”

海斌大喊著，周圍的老師提醒著海斌注意語態，畢竟他還身患重病，不能動怒。

我一直不知道海斌得的是什么病，海斌也不同我們講。只知道海斌時常要請假去武漢看病，我們這小地方的人民醫院，還治不好。

我走向飲水機，水桶上安靜放置著老式撥號機。這臺撥號機，是無數學生與家里人通話的唯一途徑。

我撥通了我爺爺的手機號，家里只有我爺爺照顧我。

家里只剩我與我爺兩人，典型的空巢老人與留守兒童相依為命。日子過的清貧，但也還算過的下去。

我爺爺自從患上糖尿病，又因此引發眼疾后，便從村里的會計退了下來。他從小沒過過什么苦日子，所以性子懶惰。我爸閑聊時說過我爺爺年輕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的他，什么事都不干，酒一喝，就睡覺。一覺睡到明天，接著才慢悠悠的起來。”

我爸爸小時候沒少吃過我爺爺的毒打，什么都能拿來打我爸爸。我長這么大，我爸打我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他不想成為我爺爺這樣的人。

我父親這幾天也混的不好，欠了家里親戚一屁股的錢，也只能慢慢還。

出乎我的意料，沒有人接電話。我打了幾遍，還是沒人接聽。

“沒人接。”

我看向海斌，海斌問我家里有幾個人。

我說：“我家里就我爺爺一個，他患有糖尿病，后來引發了眼疾，現在右眼基本看不見東西。”

想到這些，眼淚已經在打框了，不過我強忍著，沒有流下來。

海斌放緩了語調，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有些同情我的家境。這種同情更讓我感到羞愧。

“那這樣吧，我給你開張請假條，你早點回家，到家了給我打電話。”

海斌從辦公桌上拿出請假條，讓我填寫。

“姓名，日期，班級，還有事件。”

我一一寫完，一直到上面的返校時間。

“返校時間呢？”

海斌思索片刻，開口道：“學校規定的是帶手機的，回家反省一個星期。今天是1月2號，你就寫1月6號返校。只返校回家反省四天，也就可以了。”

我按照海斌說的寫完了。

“回家認真復習，只剩兩周就期末考試了，回來的時候寫篇檢討書，早去早回。”

海斌拿出桶泡面，他還沒有吃早餐，泡面是他日常的早餐。

我們班學生在小賣部買東西時，經常能看見海斌在那里買泡面。教職工也有飯卡，卡里有學校發的補貼，一個月是500。

我進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小受問我結果。

我笑道：“回去修煉幾天，思考幾天人生再來。”

我收拾好東西，這節課是政治課，期末了，小王給我們自習刷題。

“老師，這幾天的政治教學安排是什么？”

小王有些驚訝的看著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不過小王很可愛，也不問我發生了什么。

“這幾天就把必修一經濟生活上學的，好好復習一下，然后必修二我們不是上到后面了嗎？一直考到我國的主題，把這些復習完就可以了。”

聽小王講完，我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回家了。

那時候沈鶴峰轉到了我們班，每天最開心的就是曾湛。

但那天，我回家前，曾湛卻同我講了一句發自內心的話：“回去后反思一下自己得失，別總跟胡世知混一起，你們不是一路人。”

我點了點頭，第一次將曾湛的話聽的這么明白。

到校門口，我將條子遞給了保安，保安戲謔的看了看我，放我出去了。

繞了一大圈，從東門繞到了南門，南門對面有個公交站，我回家的車可以在那里等。

天空中一片灰，慢慢開始下起了小雨，我坐在公交站前的鐵欄上，也沒有可以擋雨的地方。

藍色的小客車終于來了，擋風玻璃前放置著一塊牌子：監利→柳關。

柳青山的家在柳關，王幽也是。

我第一次同柳青山搭話，便是在這班車上。這輛班車，從我初中到高中，整整六年的時間，從五塊的車費漲到七塊，陪我走過了我的學生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