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許姐夫、妹夫這么一說,眾皇子開始齊齊叫屈。</br> “兒臣們日日受父皇教誨,又深居宮中,哪知外頭的事?”</br> “就算我們不曉農事,卻也知人命關天。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草菅人命,還足足五條人命,還望父皇詳查。”</br> 大皇子最后道,“怕只怕與皇妹莊中一樣,有那少數刁奴,打著兒臣們的旗號作惡。回頭百姓不知,兒臣們得了罵名事小,連累了父皇英名,兒臣們縱是粉身碎骨,也難辭其咎了。”</br> 這話說到睿帝心坎里去了。</br> 自家孩子再壞,自己可以罵成狗屎,但哪個當父母們樂意真將他們釘到恥辱柱上,聽旁人來罵?</br> 再往底下看一眼,皇上突然盯上許觀海了。</br> “駙馬既能將成安的莊子打理妥當,就去把這些皇莊一并梳理梳理。按說你也是宗室之人,該去出出力了。”</br> 什么?</br> 許觀海一臉驚詫,毫不作偽。</br> 不是這差使難辦,如今有了皇上的圣旨,再難辦也變得容易了。</br> 且能交好諸皇子。</br> 尤其那些屁股不干凈的,一定會想方設法,求他周全,相當于白撿一堆人情。</br> 可這么大個餡餅,怎么就砸中他了?</br> 睿帝,被他這表情逗得暗自開懷,越發覺得沒選錯人。</br> 他心里自然也有他的主意。</br> 正如大皇子所說,如今最大的問題,并不是誰來背黑鍋,而是要盡快把事態平息,求個安寧。</br> 許觀海雖說有些書生意氣,但他處事方法至少是正確的。</br> 并不追究那些莊頭作了多少惡,也算變相維護了皇家體面。</br> 燒了借據,就能平息佃戶的憤怒,贏得他們的感激。</br> 再將那些享受慣了的莊頭弄去種地,可是比死還難受,又不必落下皇家殘殺忠仆之后的惡名。</br> 實在是再合適也沒有了。</br> 如果這差事給到其他官員,皇上都會猜忌他們會與某些皇子暗中勾結,把持朝政。</br> 但用許觀海,就不必有這個擔心。</br> 他已經是駙馬了,成安公主又沒兄弟。只要兩口子不去故意得罪人,將來不論哪個皇子登基,他都能享一世富貴無憂。那又何必去冒險站隊呢?</br> 再說許觀海這些年,也很聰明的一直深陷于風花雪月,無所事事,沒有半分結黨營私的意思。</br> 所以皇上不介意給女婿個肥差,先把這爛攤子收拾了再說。</br> 要說成安公主能受寵,也不是沒有道理的。</br> 她不通人情世故,卻極會看父皇臉色。</br> 當下知道滿天烏云散了,便故作委屈的撒起嬌來。</br> “父皇,既然您還要駙馬干活,那今兒先饒了兒臣吧。連我女兒那里,您也大人有大量,不追究了啊。要是駙馬干不好,您回頭再罰他就是。”m.</br> 許觀海臉都差點綠了。</br> 這是典型的用完就扔啊,要不要這么翻臉無情的?</br> 可睿帝顯然被這個草包女兒逗樂了。</br> 原也沒打算追究她,佯裝沒好氣道,“這可是你說的,駙馬也聽著了。回頭差使辦不好,就治你個兩罪歸一。”</br> 許觀海能怎么說?</br> 哎,</br> 謝主隆恩。</br> 成安公主爬起來卻還不肯走,求了個情,“父皇,你也饒過皇兄皇弟們吧,等查清楚再說。尤其大皇兄,一直是個老實人,他哪里干得了壞事?”</br> 睿帝倒是奇了,且又犯起疑心病,“你怎知他沒干壞事?”</br> 尤其大皇子和許觀海,聽得心里打鼓。</br> 你別求情不成,又給人挖坑啊!</br> 誰知成安公主理直氣壯,昂首高聲,“兒臣前些天在府中招呼許家子侄,大皇兄和敏惠皇姑,好幾個宗室長輩都送了些賞孩子的小玩意兒。大皇兄還特意打發人,說了我一頓。我原本不大高興著,可我女兒說,一直順著我夸我的,未必是好人。肯好言相勸的,多半不是壞人。大皇兄若不為我好,平白討我這嫌干嘛?今兒阿顏出遠門,我不放心,去管大皇兄討要,大皇兄就送了個管車馬的小吏來,聽說還是皇上賜給大皇兄的能人呢!這樣皇兄,還不好么?”</br> 要是一個聰明人說這些話,皇上必要多想。</br> 但成安公主這么說,把睿帝的疑心盡數打消不說,還差點給氣笑了。</br> 想想也是,大皇子跟誰結黨營私不好,找這個草包妹妹。</br> 才派人給她,自己就掀了個底掉。若果真有什么安排,也被她坑得死死的了。</br> “你可真是越活越出息了,連好賴話都得女兒替你分辨。駙馬留下議事,你老實回府反省,不到端午再不許入宮。還有你們,都滾回去好生反省!等查證屬實,朕一個一個揭你們的皮!”</br> 眾皇子們山呼萬歲,齊齊告退。</br> 說了查證屬實,就基本不會有大事了。</br> 便有,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br> 這一回,大家倒是誠心感謝起成安公主來。</br> 尤其回頭還要靠許觀海替他們周全,便沒什么事的,也要來提前打個招呼交好。</br> 再說皇上表面對成安公主罵罵咧咧,方才那話卻是準她端午入宮過節了,這是解她的禁足,恩寵依舊呢。</br> 所以溜須拍馬的,不在少數。</br> 成安公主,這才打聽,“你們究竟闖了什么禍,惹父皇這樣生氣?”</br> 五皇子恨聲道,“要不是老三在皇上面前多嘴,怎會有這場無妄之災?就他能耐,當咱們全是墊腳石呢。”</br> 三皇子?</br> 那是高賢妃的長子。</br> 因二皇子病故,他就是宮中僅次于大皇子的皇子了,一向也愛在兄弟跟前充老大。</br> 皇上雖一直沒立太子,又把皇子們俱都拘在宮中,但幾個年紀較大的皇子,還是在朝臣們的多次請求下,放到六部觀政了。</br> 大皇子在有虛名沒實權的禮部,三皇子卻是去了最有錢的戶部。</br> 這回鬧出人命的皇莊事件,就是三皇子號稱查賬,在十六皇子那里查出來的。</br> 十六皇子的親娘沈婕妤,和五皇子之母沈淑妃,是親姐妹。</br> 沈淑妃當年在后宮爭鳳位時,被人算計,生下五皇子不到半年,就死了。</br> 臨終前恐兒子也保不住,求皇上允沈家又送了妹妹進宮,撫育兒子。獲封婕妤,又生了十六皇子。</br> 故此在親姨母跟前長大的五皇子,一向跟十六皇子感情最好。</br> 成安公主進宮時,只見到這些皇子們跪了一地,卻不知十六皇子早給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