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老太爺一笑,“禍兮福所伏,否極泰來。倒霉到了極致,就要轉(zhuǎn)運(yùn)了。小子,我剛才雖醒不來,但你們說話我都是聽見的。謝謝你了,這些時還一直悄悄送我雞蛋。你原是打算趁機(jī)今晚跑了的吧?”</br> 正是。</br> 黃志成也不瞞他,“要不,咱倆一起?我想辦法,把門口那人打暈?”</br> 柏老太爺搖頭。</br> 驚動了人,還拖著他這個老頭子,更跑不了。</br> 他四下打量了一會兒,因天光漸暗,山洞頂上倒顯出一個彎彎曲曲,向上延伸的洞穴來,能直通峰頂。但最狹窄處估計(jì)只能容老鼠之類穿行,人是無論如何也爬不出去的。</br> 柏老太爺心中一動,忽地有了個主意,可又皺眉。</br> “你說,如果在這山洞里放把火,如何不引起那山賊的注意?”</br> 放火做什么?</br> 這么小的山洞,肯定很大煙。</br> 黃志成原先還沒明白過來,等看到老爺子往頭頂使個眼色,他忽地就明白了。</br> 這是要傳煙示警?</br> “可您確定有人來救我們嗎?”</br> 柏老太爺?shù)?,“這不是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么?要不小兄弟你自個兒跑吧?!?lt;/br> 那可不行。</br> 黃志成可不是這般不講義氣,“那您躺著,我有個主意?!?lt;/br> 柏老太爺繼續(xù)裝死,黃志成把那些水桶粥碗收拾走了以后,扛了一大捆草來。</br> 看守覺得奇怪,黃志成道,“你們又不給請大夫,萬一老頭兒真死了怎么辦?按我們老家說法,這種最后見他的人,是要擔(dān)著因果的。好歹我假裝給他艾灸一下,省得老頭兒死了,還要到陰曹地府告我的狀,說我見死不救?!?lt;/br> 那山賊本就有些心虛,聽他這么一說,也就不管了。</br> 于是黃志成就大模大樣,到那個細(xì)長洞口底下去生火放煙了。</br> 柏老太爺睜眼,還頑皮的伸了個大拇指,繼續(xù)裝死。</br> 為了多點(diǎn)煙,黃志成還特意割那些半濕不干的茅草,弄得整間山洞煙熏火燎,伸手不見五指。</br> 很快,在山林的那一頭,正帶隊(duì)“操練”的尉遲將軍,就眼尖的發(fā)覺山林深處,那一縷裊裊升起的青煙了。</br> “那是什么地方?”</br> 哨兵也不知道,“這跟方才升起天燈的,可不是一處,離得還挺遠(yuǎn)的。或許,是山中獵戶人家?”</br> 不對。</br> 尉遲圭覺得不象。</br> 首先,這樣山中,應(yīng)該少有獵戶。就算有,如今也不是做飯的時辰,他燒的什么煙?</br> 再看那個煙柱的形狀,挺奇怪的。</br> 要是平民人家的炊煙,升到屋頂煙囪處沒一會兒,就會散開。那個地方的煙柱,卻是直直的往上躥。誰家能有那么長的煙囪,還開在峰頂?</br> 再觀那一帶的山形地貌,特別隱秘,正適宜藏身。</br> 那會不會,是山賊的老窩?</br> 但如今無故燃起青煙,是幾個意思?</br> 尉遲圭當(dāng)機(jī)立斷,兵分兩路。</br> 主力繼續(xù)跟著自己前進(jìn),另喚來手下一個副將向鼎。</br> “你帶二百人,且去那邊探探究竟,其余人還是隨我往鯉魚嶺方向。那兒要當(dāng)真是山賊老巢,不必回報(bào),直接點(diǎn)火為號。待我看到,必來回援?!?lt;/br> 向鼎領(lǐng)命去了。</br> 親兵小山悄悄問,“查抄賊窩可是個肥差,將軍怎么就派他去了?也沒個心腹跟著。”</br> 這位向鼎,可不是最初跟著他們打出頭的那拔人,而是近日才分拔到將軍手下來鍍金的將門子弟。</br> 本事沒見著,只知來頭不小。</br> 不過有鬼將軍的惡名鎮(zhèn)著,他倒也不曾作怪。但這種肥差派他去,豈不浪費(fèi)?</br> 尉遲圭斜睨了他一眼,“所以我能當(dāng)將軍,你還是親兵。少啰嗦,我這還有一個功勞,給你要不要?”</br> 那還是要的。</br> 小山肅容,“請將軍下令!”</br> 他或許不夠聰明,想不明白那些彎彎繞繞。但當(dāng)兵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服從相信自己的主帥。</br> 尉遲圭這才滿意。</br> 又分一半兵力,指點(diǎn)了幾處,讓他帶人走了。</br> 這才帶著余下之人,加緊趕路。</br> 要說尉遲圭又不傻,如何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br> 但衛(wèi)績跟他說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br> 且這向鼎能入他的軍中,也是衛(wèi)績查過老底的。</br> 家族本人,都算清白,與尉遲圭沒有太大的利益沖突。</br> 向家還出了個嬪妃,育有一位皇子,年紀(jì)不大。在宮中不算特別受寵,但也并不任人可欺。</br> 將向鼎送到尉遲圭麾下,也算是向家間接向皇上表忠了。</br> 如今尉遲圭故意送他一個肥差,也是想看看他的為人品性。</br> 要是這向鼎可用,尉遲圭也不介意帶他一帶。</br> 但如今小山這么一問,尉遲圭不知為何,就想起許惜顏了。</br> 要是那丫頭在,定然明白他的心思,用不著解釋這么多。</br> 哎,只可惜想見他的小美人,還得等幾年哪。</br> 老老實(shí)實(shí)先撈些功勞,最好能把柏老太爺救出來。嘿嘿,先在自家曾外祖跟前刷點(diǎn)好感。</br> 大將軍越想心里越美,腳步越發(fā)利索。</br> 親兵心中叫苦,為何將軍每回遇到打仗,就跟餓狼見著肉似的興奮?</br> 這模樣竟不象打仗,竟是去會相好的姑娘。</br> 山路還走這么快,真的好累?。?lt;/br> 鯉魚嶺上。</br> 隨著嗷嗚一聲獸吼,第一波獸潮,來了。</br> 站在廟頂臨時砍了竹子,搭建起的高臺上,許惜顏沉靜的雙眸中,已經(jīng)倒映出一只花豹。</br> 微微吸了口氣,少女穩(wěn)穩(wěn)拈起一支系著紅繩,帶著響哨的小弩,射向花豹藏身的方向。</br> 她的力氣小,射不了太遠(yuǎn)的獵物,但站得高,看得遠(yuǎn),卻是能給大家指引方向。</br>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最合適的方法。</br> 最前方帶隊(duì)的段猛一瞧,果斷帶著侍衛(wèi)們,迎著花豹的方向,沖了過去。</br> 嗖嗖嗖,</br> 箭雨落下,那只花豹還沒搞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就做了箭下亡魂。</br> 侍衛(wèi)們士氣大振。</br> 而此時,箭嘯聲再度響起。</br> 循聲望去,又一只黑熊躥了出來。</br> 再一次箭雨之后,黑熊捂著中箭的屁股,落荒而逃。</br> 上弦,發(fā)箭,哨響,迎戰(zhàn)。</br> 絳紫跟在許惜顏身邊,就只負(fù)責(zé)上弦換弩。</br> 原先還有空抬頭看一眼,后面就忙得頭都抬不起來了。</br> 她知道情況愈發(fā)危急,也愈發(fā)加緊了動作。</br> 這兩把小弩原是成安公主給女兒帶著,有備無患,防身示警用的。沒想到,還當(dāng)真派上了用場。</br> 等她們回去,也不知成安公主有多得意,又有多擔(dān)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