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袖怎么了?</br> 又沒傷天害理,又沒缺胳膊少腿,怎么就不能建功立業了?</br> 堂堂的男子漢大丈夫,當初既敢跟著柏老太爺深入賊窩,不也是指望能立下功勞,護持著自己的感情么?</br> 雖然如今認清那是個渣,但你還是該干嘛干嘛去啊。</br> 難道建功立業,不是為了給自己,給家族留下榮耀,就是為了個男人么?</br> 那也太讓人瞧不起了。</br> 所以,當許惜顏來到柏老太爺跟前時,就坦然當著一眾長輩的面說。</br> “自古忠孝兩難全。既然小舅舅難盡孝道,不如讓他為國盡忠吧。故此,我給他選了甘州。”</br>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br> 柏昭這個斷袖,家里也不指望他去娶媳婦生孩子,坑害別人家的好姑娘了。不如干脆遠遠的打發了,為國盡忠,也是一種孝道。</br> 皇上封了柏老太爺武進伯,表面上看著榮耀,深究起來,頗為微妙。</br> 柏家書香世家,卻給了一個武字,顯然不符合實際。</br> 說穿了,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br> 但是尉遲圭今日來,卻給了柏家指點一條新路。</br> 從軍之路。</br> 但象衛績那樣,跟著他去撿功勞,肯定不合適。</br> 一來如今賊寇即將肅清,實在沒多少功勞可撈。</br> 如秦都司這般,一大堆官場老油條,還虎視眈眈,等著分功。柏家這個初來乍到的武進伯,實在沒必要趟這渾水。</br> 二來柏家書香門第,真刀真槍的打仗肯定也費勁。</br> 所以尉遲圭給的路,是最穩妥最老實,最辛苦卻也最不容易出錯的路。</br> 守邊關。</br> 大齊西北,幅遠遼闊,需要把守的關口還是挺多的。</br> 尉遲圭最先提到的寧州,是他老家。</br> 就算虎威大將軍在那里并無太深根基,到底占著鄉親之便,總能關照到柏昭。且那里以農牧為主,相對安穩。</br> 第二選擇濟州,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br> 但那里是高賢妃的娘家,定北侯老高家的地盤。人家在那里苦心經營幾代了,只怕不同流合污,難以出頭。</br> 故此許惜顏挑了甘州。</br> 這是大齊西北最偏遠的一個州,挨著沙漠,條件艱苦,不時有異族侵擾。但也因此,是比較好攢功勞的地方。</br> 也是過世的郭皇后娘家,郭氏一族鎮守的地方。</br> 如今當家的正是皇后親哥,大皇子的親大舅。</br> 自郭皇后故去,郭家一樣備受打壓。但將柏昭放到那里,反而是最不用擔心的。</br> 有許惜顏在,有成安公主和大皇子的兄妹情份在,郭家無論如何都會保住柏昭一條小命,不讓他被輕易炮灰掉。</br> 這也是許惜顏敢把柏昭扔得那么遠,最重要的一個原因。</br> 但許惜顏也不全是叫小舅舅去吃風沙,立苦功,她還有一層意思。</br> “從前在宮中,翻前朝奏折。那兒早年倒是頗多商貿往來,只隨著前朝沒落,才漸漸閉塞。如今朝廷雖未重開商路,但小舅舅亦可過去探探。若是可行,亦可上奏朝廷,算是一功。”</br> 她正色看著柏老太爺,“皇上既然封了柏家武進伯府,起碼得襲上三世才略成體統。我和母親在京城,可以替柏家爭取,多襲一次。但再要次留下,柏家就非得拿出正經功績來不可。讓舅舅去到邊關,也是這個意思。”</br> 柏家三個老爺面面相覷,皆有些吃驚。</br> 皇上的圣旨,只封了柏老太爺。他們原想的是,能再承襲一世,就已經很體面了。卻不料許惜顏張嘴就要三世,若是一個世家,就能成些氣候了。</br> 柏二太太到底在京城多年,見識更多,她是最先贊成的。</br> “二丫頭這話不錯。爹都多大年紀了,大哥也不算年輕。這爵位得留住三世,柏家才算是真正更上一層樓。何至于讓個商戶之女,小小縣令都敢在面前囂張?”</br> 好比許家,從前也是有過正經爵位的。</br> 只可惜如今睿帝是個薄情的,眼看時候差不多了,就強壓著不讓許家人出頭。等時間一到,就把許家的爵位奪了,叫人有苦難言。</br> 但成安公主能夠下嫁,還是沾了許家曾經是國公府門第的光。否則許觀海就算是探花,柏二太太在這個媳婦跟前,也不可能如此硬氣。</br> 進城那天,雖然風波平息得極快,但柏二太太心里,也是憋著氣的。</br> 這是沒傷到許惜顏,若傷到了許惜顏,柏二太太活撕了翟縣令的心都有了。自然想扶著娘家更上一層樓,不再被人輕視。</br> 柏老太爺嘆道,“這些年,是我不長進,帶累全家了。”</br> 柏二太太忙想說不是這個意思,可柏老太爺抬手制止她道。</br> “我知道你們不怪我,但世事人情就是如此。人在人情在,人走茶涼。柏家確實該去官場走動走動了,否則人人都敢欺到頭上來。只是阿昭這一去,怕是十好幾年都回不來,未免太苦著他了。”</br> 柏三老爺忙道,“年輕人吃點苦算什么?只我擔心阿昭這年紀輕輕,如何能擔大任?”</br> 可許惜顏道,“如今闔府上下,就阿昭舅舅最合適。須知當今,是個多思多慮的。”</br> 如此,大家都懂了。</br> 皇上好猜疑。</br> 如果柏家派去個太能干的,只怕還要多心,是不是想文武勾結什么的。</br> 偏偏柏昭是個斷袖,還是個又年輕又不懂事的嬌少爺。</br> 皇上肯定會以為,柏家是覺得這個兒子留在家里太丟人,才把他大老遠丟到邊關去的。</br> 而柏昭不成親不留后,讓他領兵,日后也不必擔心,會如那些武將世家一般,父傳子,子傳孫。</br> 所以許惜顏才大膽要求,得讓柏昭帶兵,而不是跟衛績那樣,當偏文職的副官。</br> 這下,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柏昭身上。</br> 他眼中含淚,慎重給長輩行了一個大禮,“昭自幼受全家嬌寵,不管如何任性,皆被長輩寬容……如今還得外甥女操心,給昭謀了前程。若昭還不爭氣,活在這世間,還有何用?只日后不能在祖父爹娘跟前侍奉,是昭不孝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