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許府。</br> 因成安公主兩口子都進宮找事去了,許惜顏自然留在府里過節。</br> 許家有個小習俗,這一日,各房都會煮了臘八粥送到許太夫人這里,相互交換,看誰的好喝,也是孝敬長輩的意思。</br> 今年,柏二太太特地把她們這一房的差使交給許惜顏了,也是想讓她融入家里的意思。</br> 可惜許惜顏對廚藝實在沒什么興趣,如今交待給她,也是隨手抄了份食譜,交給廚房去做,卻意外得到一致好評。</br> 連許太夫人都覺得極好,特特要了方子,以后照做。</br> 許惜顏拿著某位征戰在外的大將軍給的食譜,忽地有幾分心虛。</br> 叫人又送了一鍋給蕭氏,順便也送了張帖子過去,請楊荔枝也來她的生辰宴,方才心安理得。</br> 只看她請人,許太夫人忽地想起一事,“我那林家曾侄孫,怎地還沒上京?是說年前要到的吧?”</br> 琥珀忙回話道,“正是呢。怕咱們不認得,還叫我們全家都去拜見過的。二姑娘早叫我弟弟冬生,日日跟門上去城門口守著了,只不知為何,一直就沒見著人。”</br> 許太夫人笑了,“怕是那孩子孤拐,刻意躲著呢。算了,大冷的天,別叫人去了。他要進了京,想來自會來的。”</br> 上次陪祖母回沂州省親,許惜顏特意放了琥珀一家也回了趟老家潞州,順便探視許太夫人的娘家。</br> 林家倒還都好,林老太爺身子也康健。</br> 只如今家中有一個小曾孫,雖是庶出,但讀書極是靈光。已經中了舉人,明年要上京師考進士。</br> 原本林老太爺想讓曾孫直接跟琥珀一家人去沂州,跟許惜顏她們會合,再去京城就是。</br> 可這小子不樂意,嫌棄浪費他大好的讀書時光。非要自己去京城,磨練一番。</br> 林老太爺拗不過,只得讓琥珀一家子見了面。萬一到時有事,還能幫著找找。</br> 據琥珀說,是個生得十分漂亮的哥兒。</br> 只有點書生呆氣,打小就鬧了不少笑話。</br> 算算行程,早該到京城了。</br> 許太夫人嘴上雖說不管,心里怎會不惦念?</br> 柏二太太一向跟婆婆要好,便道,“那要不要叫個人,去本地的同文會館打聽打聽?”</br> 舉子入京,就算不找親戚朋友,也必會去同文會館投個帖,報個道的。</br> 回頭有什么科舉上的動向,組織講座,探討時事,很有可能就關系到今年的院試出題,沒有舉人會錯過。</br> 但許太夫人想想,還是搖了搖頭,“他既不愿來,就隨他去吧。小孩子家,總得摔打摔打,才知道長大哩。不說他了。”</br> 她抬頭看向孫女,“你那生辰宴,定在公主府做了?”</br> 許惜顏正色,“是。沒在許家,是這大年下的,怕給家里添亂。等我及笄之時,必在家里辦的。”</br> 顏真已經打發人來說了,叫她“好好準備”</br> 這回的宴會,定要出點亂子的,所以倒不好放在許家了。</br> 許太夫人擺手笑道,“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在公主府辦,可以多請些體面賓客。于家中兄弟姐妹,也是好事。我這話,原是代你這些嬸嬸們問的,能請她們去開開眼不?”</br> 余大奶奶先就笑了,“還是老太太心疼我們,否則我們還真不好意思說。好侄女,也帶咱們去相看相看唄。”</br> 許惜顏略顯遲疑。</br> 她這回擺明要鬧事的,坑坑自家爹娘也就算了。反正他倆一個兇,一個精,都承受得起。</br> 但家里的嬸嬸們,需要這么集體入坑么?</br> 許太夫人樂呵呵道,“無妨,不礙事就去瞧瞧吧。能一起吃粥領賞,也該一起吃苦受罪才是。”</br> 許惜顏心下一暖,“多謝曾祖母。”</br> 許太夫人這是心疼她們母女,不想讓她們二人來背惡名,所以才讓許家媳婦一起去湊這個熱鬧。</br> 到時就算挨罵,也有人分散些壓力。</br> 可這事老太太心里清楚,鄒大太太不清楚,頓時表示,“那我也去。”</br> 她還要給許松相看媳婦呢。</br> 許太夫人道,“你就算了吧,你弟妹也不去,讓她們年輕人擔擔事。”</br> 到底她們年紀大了,身份也貴重,不好跟年輕的媳婦們一般挨罵。</br> 鄒大太太還不大高興,卻也無法。</br> 最后議定,二房那邊的余大奶奶盧二奶奶都去,幾個孩子也去。</br> 小杜氏不去。</br> 她沒孩子,且有正事。</br> 官媒辦事很利落,已經許泓挑了幾個合適的妾室,只等人選一定,年前就能進門。</br> 小杜氏雖不高興挑人,但新人到底是在她院里,往后還得一起住呢。必得她親自收拾新房,準備鋪蓋不可。</br> 許太夫人看她終于懂了一回事,倒又賞了她一對鐲子。還說往后若受了氣,只管來她這里說。</br> 小杜氏倒是又感動了一回。</br> 至于大房這邊,情況卻有些微妙了。</br> 鄒大太太不能去,趙大奶奶便不想去。</br> 反正她說了又不算,看了又有什么用?看不好還得挨罵。</br> 尹二奶奶,自鳴翠那事過后,也有些疙疙瘩瘩的,此時更道,“不巧我前兒接了帖子,是東川伯府小孫子抓周,我已經應承了他家太太,要去隨禮的。”</br> 別人家的小孩子抓周,比得過自家侄女過生日?</br> 許惜顏難得做一次生日,她就這般不給面子。</br> 許太夫人心中不悅,卻也不勉強,“那便隨你。只樵兒和桐兒,兩個必得要去。”</br> 但尹二奶奶又不樂意,“他倆,我倒是答應了東川伯太太,要一起帶去的。”</br> 她故意露出一副,我們要去相親的表情,卻讓人更不愉快了。</br> 許桐捧著粥,尷尬萬分。</br> 許樵倒是爽快,一手抱著許云柯,一手給他和自己喂粥。</br> 哥倆好得,就吃這一碗粥,一根勺子了。</br> 尹二奶奶看不順眼,也沒法子。</br> “我不去!一個奶娃娃,有什么好看的?二妹妹,我帶小七跟你到公主府玩去。他還沒去過公主府呢,是不是呀?”</br> 許云柯每日被哥哥投喂,越發白胖喜人。當下奶聲奶氣,表情認真的說。</br> “去玩!哥哥,帶柯柯,去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