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心想要這般走了,實在有些灰頭土臉。</br> 且再轉頭看看許惜顏那般絕色,他也有些舍不得。</br> 眼珠子一轉,裝作忽地想起,接過那姑姑手中錦盒,當眾打開。</br> “我今兒原本準備了一塊極好的美玉,想要賞給升平的。可惜奴才聽岔了,拿了這枝當年我和皇妃成親時的和合二仙釵。”</br> 蕭婧兒一聽,臉差點都綠了!</br> 和合二仙釵,顧名思義,這只能是夫妻之間,或是要結親的人家之間,才能送的禮物。</br> 尤其還是過世三皇妃的遺物,那意義更加不同。</br> 高賢妃卻要她拿來,真要是給了許家,讓許家怎么辦?</br> 即便不是許惜顏,許家也非得賠個姑娘給三皇子作妾不可。</br> 到時她和她爹就算不知情,能不被記恨嗎?</br> 讓那些世家子弟們知道,以后誰還愿意跟她結親?</br> 高賢妃對她們一家子,還真是半點情分也不顧。</br> 蕭婧兒委屈得差點落下淚來,只死命咬著唇忍住。</br> 而三皇子,還大言不慚,拿著那支釵,望著許惜顏一笑,“自然,這釵再給升平,是委屈你了。”</br> 他是堂堂皇子,若是有意娶妻,便應該送鳳釵。</br> 一枝和合二仙釵,不過是給妾室之流罷了。</br> 所以三皇子望著許惜顏身后的一眾許家女孩兒,“但今日既拿出來了,也斷沒有再帶回去的道理。你們誰要喜歡就拿去,戴著玩兒吧。”</br> 他,他這是什么意思?</br> 這樣送釵,是送個側妃之位么?</br> 有人不樂意,有人是想接不敢接。</br> 譬如許云櫻,實在是被許惜顏教訓怕了,且三皇子于她也太老了些,興趣不大。</br> 但有人卻喜形于色。</br> 許云棗。</br> 她是太知道寧做富家妾,不做貧家妻的道理了。</br> 就算自己親姨娘只是丫鬟出身,但因為給許長汀做了妾,不一樣吃香的喝辣的?</br> 比起那些端茶倒水,卻自命清高的同輩丫鬟們,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呢。</br> 而三皇子就算打了許松又怎樣?</br> 他到底是位皇子,就算年紀可以給自己當爹了,那也是皇子啊!</br> 一登龍門,身價百倍。</br> 男人老些不怕,就怕沒錢。哪怕他老得快可以給自己當祖父,只要有錢,就值得一嫁。</br> 眼看大家都不動手,許云棗盯著那枝華貴不凡的和合二仙釵,心生貪貪了。</br> 手心捏著把汗,悄悄抬頭,恰好對上三皇子看過來的眼。</br> 他原見許家沒姑娘肯接,有些尷尬來著,忽見一個小姑娘半抬著臉,嬌羞柔媚的沖他輕輕一笑,頓時心領神會。</br> “那就賞你了吧!”</br> 將釵擲到許云棗懷里,三皇子笑著轉身就走。</br> “多……”</br> 許云棗一個謝字未出口,激動的心情還未平復下來,一道帶著冷清香氣的大紅身影,凌厲的從她跟前掠過,帶走了那枝還沒被看清的釵。</br> “三皇舅留步。”</br> 蕭越想拉沒拉住,許惜顏堵著三皇子的去路,將金釵高高舉起,一雙微微上挑的明眸,直視著他的眼睛。</br> “三皇舅說,這枝釵,會委屈了升平。那也請不要贈給許家姐妹,否則,受委屈的就是她們了。”</br> 三皇子眼神不善,冷下了臉,“升平你這話是何意?她們同你,豈能相提并論?”</br> 少女眸光沉靜,毫無懼色,“升平或許出身是要高貴一些,但與她們,都同姓一個許,身上也同樣流著許家的血脈。今天,是升平的好日子,也是我做主請她們來的,她們便都是我的貴客。所以升平自己不想受的委屈,就不會落到她們任何一個人頭上。”</br> 三皇子眼神嘲諷,“但她們,未必覺得這是委屈吧?”</br> 少女眸光不變,擲地有聲,“她們怎樣覺得,是她們的事。但升平覺得如何,就是我的事。”</br> 三皇子瞇眼看了她一會兒,忽地哈哈大笑,“好!果然是成安的女兒,夠囂張,夠霸氣。得,這釵既礙了你的眼,不要就不要吧。”</br> 他伸手接過,卻是甩進那捧了半日的姑姑手里,“既是奴才辦事不力,你自知道回去是什么責罰。”</br> 那姑姑嚇白了臉,可許家連癱倒在地的機會都不給她。</br> 許觀海一個眼色,兩個婆子上前架著她,就拖出府去了。</br> 許惜顏轉身,“開宴。”</br> 宴席照舊。</br> 可接下來,就連最跟許惜顏不對付的韓瑯華都老老實實,再不敢挑釁半分。</br> 不是氣氛不好。</br> 說真的,只要不是抄家殺頭的大事,對于京城子弟來說,真算不得什么。</br> 他們可能是紈绔嬌縱些,但心理承受力,也比一般人要強得多。</br> 三皇子是來鬧事了,可最后不還是給許家趕走了么?</br> 就算兩家回頭要斗個你死我活,但眼下既然歌舞升平,她們好好做客也就是了。</br> 象蕭婧兒,還是三皇子的親侄女兒呢,她都安安穩穩的坐著,其他人有什么理由好驚慌失措的?</br> 讓韓瑯華安分下來的,是許惜顏。</br> 她今兒的所作所為,韓瑯華自忖,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br> 從前,可能真是她小瞧這丫頭了。</br> 又或者說,是許惜顏從沒有認真跟她計較過。</br> 否則就憑她今天一桿進球的能力,還有敢懟到三皇子面前,將釵還回去的勇氣,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br> 可讓韓瑯華不解的是,那個許云棗,聽說連她的庶妹都算不上,不過族妹而已,她為何要這般維護?</br> 同樣的問題,蕭越找了個離場的機會,也在院子里問了她。</br> “值得嗎?”</br> 為那樣一個不知好歹的丫頭。</br> 就算把她送給三皇子又怎樣?橫豎是她自己選的路。她的好意,別人也未必心領。</br> 許云棗在許惜顏搶走金釵,還給三皇子后,氣到差點哭了。甚至方才在酒宴中,都故意不來敬她這個壽星的酒。</br> 許惜顏抬眼,院子里,擱著兩盆養了好幾十年的臘梅,映著白雪粉墻,幽香淡雅。</br> 花下的紅衣少女,抬起纖白小手,接住一朵悠悠落下枝頭的臘梅,微微上挑的明眸中,流露出一絲復雜。</br> “越皇孫,是真心愛花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