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公主道,“每回話一從你嘴里說出來,我都覺得怪怪的。得了,你也別打擾女兒了,叫她早點睡吧,這都累幾天了。”</br> 可許觀海還有一事,必須要講。</br> “尉遲將軍回京城了,一回來就下了天牢。他母親也不知如何是好,打發(fā)人來求助,我還沒空回話呢。”</br> 許惜顏真是累了,微掩著櫻唇,打了個小小的呵欠。</br> “沒事,就讓他去蹲幾天也好。尉遲府上,我會打發(fā)人回話,父親不用管了。倒是五弟這回能脫險,還有人要謝。只我這會子實在沒精神了,明兒再說吧。”</br> 那你倒是說呀。</br> 給個人名就好,省得他抓心撓肝的。</br> 可成安公主已經拉著他走人了,“女兒都困成這樣,有什么話不能明天再說?不過是多一份謝禮的事,你若沒錢,叫沙家去送。真是的!”</br> 她把許觀海拉走了。</br> 許惜顏臨睡前,也跟琥珀交待了一句,“理理你家在潞州之事,明日說與我聽。”</br> 琥珀一愣,隨即點頭,替她放下帳子,便退了出去。</br> 回家跟爹娘兄弟們一說,黃志遠都忍不住道,“咱們回來這么久,姑娘都沒問過,如今才問,怕是要跟那家,對上了吧?”</br> 春生道,“爹您素日總叫我們謹言慎行,這事到臨頭,您自己怎么不謹慎了?”</br> 黃志遠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這不是激動么?”</br> 春生道,“越是這時候,越得沉住氣。如今才哪兒到哪兒呀,不過開個頭呢。您就激動上了,回頭可怎么辦?咱家這么多年都等過來了,何必急于一時?”</br> 黃志遠一想也是,不由得拍了兒子一掌,“你這小子,如今倒是歷練出來了,瞧著倒象是個要成親的人了。”</br> 他跟萬書吏侄女的親事,算是訂下了。</br> 明兒正好跟許惜顏說一聲,只要她沒意見,就能成親了。</br> 翌日。</br> 許惜顏睡足起來,對春生的婚事沒意見,只讓絳紫去取了三百兩銀子。</br> 萬家已經通融到這個地步,寧肯貼房子貼嫁妝了,可不能得寸進尺。否則回頭小兩口拌個嘴,春生都不硬氣。</br> “把那院子還給萬家,叫你爹另拿去置個小院,算我賞你哥成親的。回頭你們婚嫁,我一樣給嫁妝聘禮。”</br> 琥珀心中感激,忍不住道,“絳紫姐姐嫁了,我就不外嫁了。往后留在姑娘身邊,還能照看小主子。”</br> 許惜顏不強求,“隨緣吧,說正事。”</br> 知道主子就是這么個冷淡性子,琥珀輕聲說起回鄉(xiāng)的過往。</br> 因跟著許惜顏歷練多時,黃家人俱都長進不少。一路商量了好些天,拿了幾樣對策,方回了林老太爺家。</br> 給主子請安問好,送上禮物。然后自家兄弟團圓,自是抱頭痛哭,悲喜交加。</br> 等回鄉(xiāng)下老家掃墓時,也不知怎地,就見黃家大伯,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舉著拐棍,竟是當著鄉(xiāng)鄰的面,把黃志遠這個老侄子,給暴打了一頓。</br> 還當眾大罵他不孝子孫,被京城繁華迷了眼,叫他滾蛋,以后再不許回鄉(xiāng)下了。</br> 黃大嫂在那里哭天抹淚,旁人來勸,卻不肯多說。</br> 只有冬生年紀小,發(fā)了幾句牢騷。</br> 無非是過去的事情,記得那么清干嘛?</br> 然后,被姐姐琥珀訓斥了。</br> “長輩發(fā)話,哪有你多嘴的余地?”</br> 可越是如此,流言傳得越快。</br> 老家人便都以為,是黃家兩房生了嫌隙。長房還要追究當年之事,但二房卻不想再理了。</br> 等到天黑,黃志遠拿著兩枝人參,帶著大兒子春生,去探視了當年那位傷得最重的老鏢師。</br> 他一個老實人,也沒什么話。</br> 只是聽說老鏢師癱在床上有好幾年,大概時日無多。偏兒孫不孝,明明個個家業(yè)殷實,卻相互推諉,總覺得老頭還私藏著錢財,偏心給了旁人,誰都不肯管他。</br> 自去年老伴走了,老鏢師的日子越發(fā)難過,屎尿都沒人收拾。</br> 黃志遠看不過眼,帶著兒子給他細細料理清爽。回頭留下人參,還擱了幾兩銀子。</br> “叔別嫌棄,原這只大參是給大伯帶的,小的才是給您了。可大伯不要,就都送您吧。算是全了咱兩家當年的情誼。您要舍不得吃,叫人拿去換幾兩銀子,也能請個人,照顧幾日。要說我爹娘,這些年早看開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當年我們黃家注定有此一劫,關旁人什么事?偏大伯火氣大,總是放不下。若有什么怪話,您可千萬別往心里去。”</br> 又叫春生給老鏢師磕個頭,算是謝他當年對東家的忠心,便要走了。</br> 誰知那老鏢師,老淚滂沱。</br> 雖話都說不利索,卻死死拉著黃志遠的手,不肯讓他走,更不肯叫春生給他磕頭。</br> 嘴里只一個勁的念叨,“報應啊,報應。”</br> 可到底什么也沒肯說。</br> 原本,黃家人還以為這場苦肉計白演了。誰想臨走那日,老鏢師打發(fā)鄰居小孩給他們送了一樣東西來。</br> 琥珀拿出一只破舊的小香袋,小小心心送到許惜顏跟前。</br> 香袋里,早已揮發(fā)失效的香料里,藏著一枚金戒指。</br> 許惜顏親手拈起,藍紫色的青金石,在她雪白的手上,越發(fā)襯得幽深如夏夜星空。雖只小蠶豆大小,又有些年頭,依舊是件好貨。</br> 戒指托是用黃金,打造出精致的鳶尾百合紋樣。在兩側,還各結一個細小的喜字。湊成雙喜,自然是為成親所作。這樣戒指,一般會做一對。</br> 看大小,這是個女款,應該還有個男款。m.</br> 然后在戒指里頭,便有一個小小的印記。</br> “白”。</br> 琥珀低聲道,“這戒指我們悄悄拿到潞州省城問過,是一家老字號的手藝。因這樣子極受歡迎,打過的金銀戒指也不知有多少。但那老掌柜還清楚的記得,這般顏色的青金石戒指,只打過一對。當時也是偶然得了這對寶石,師傅打了做樣品的。誰知才擺出來,就給人高價買去辦喜事了。”</br> 便是印鑒上的白家。</br> “而這只戒指,也是當年白家托付我們黃家,保鏢的紅貨之一。”</br> 卻不想在混亂中,被老鏢師私藏了。</br> 橫豎最后黃家是按保單賠償,白家也沒有太追究。</br> 于是,就留下這么一點證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