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樵扛著明顯有些受驚的許云柯跑了出來,撞見許惜顏,忍不住脖子一縮,訕訕道,“二妹妹……”</br> 許惜顏淡然,“二哥哥也是要娶親的人了,須穩重著些。大哥哥養病悶得慌,不妨去找他說說話。我看過祖母,也去瞧他。”</br> 對呀。</br> 許樵頓時一笑,扛著小弟就跑,“走嘍走嘍,飛飛飛飛!”</br> 許云柯很快被他逗笑,忘了尹二奶奶的歇斯底里。</br> 而院子里,許桐無奈又略帶求助的看過來,可許惜顏半步也沒有停留,轉身走了。</br> 若自己不想改變,旁人再多金玉良言,又有何用?</br> 許桐明白,卻也有點小小委屈。</br> 原以為她們姐妹如今感情好了,二妹妹就算再冷淡,也要寬慰她兩句。</br> 看來,是她想多了。</br> 而尹二奶奶,哭得更傷心了,“桐兒你瞧,如今娘就只有你了……只有你心疼娘,我的嫁妝都給你,半點都不給你哥,全都給你當嫁妝!”</br> 許桐深深疲憊,“娘啊,您也知道我是要嫁出去的,您還是要跟哥嫂過下半輩子的。得罪了他們,于您有什么好處?”</br> “我不管!我就是不給他們,就是不給……我實跟你說了吧,你爹也不是個好的。他收用了我給他的人,瞧瞧是怎么對我的?連給你的嫁妝也要克扣。說什么公中份額該多少就是多少,可當年你姑姑出嫁,許家貼補了多少?當我不知道么,你祖母也一樣偏心!”</br> “娘啊!”許桐想打斷都打斷不了。</br> 姑姑是嫁去做長子宗婦的,跟尋常婚嫁能一樣么?</br> 且尹二奶奶給丈夫送了人,這種話能跟女兒說么?</br> 可尹二奶奶不管。</br> 如今沒人聽她抱怨,就非得在女兒跟前說痛快,什么腥的臭的都不顧忌了。</br> 許桐放棄跟母親講道理了,只覺深深頭疼。</br> 她甚至隱隱盼望著能快點嫁出去,好不用應付尹二奶奶。</br> 那一邊,許太夫人笑呵呵的,跟余大奶奶議定,拍著許惜顏的手道,“我就愿意跟你這丫頭在一起,心里敞亮,諸事明白。”</br> 許惜顏并不居功,“這回之事,倒是要謝過三嬸。”</br> 許太夫人笑道,“那也是你結的善緣。當然,事成之后,也要長津好生謝過他三嫂才是。”</br> 又望著余大奶奶道,“你這做大嫂可不能偷懶,趕緊趁著年前把事情敲定,咱們也添添喜氣。”</br> 余大奶奶笑著起身,“那我這就去了。要不要先去四弟那里……”</br> “不必。”許太夫人道,“只說是我發話,交待你去辦的。他還敢挑剔不成?對了,說成之后,倒是叫五房那兩個兄長都準備一份厚禮,也說是我的話。不說旁的,老四這些年他們什么都沒管,到時也好意思吃弟媳婦茶?”</br> 余大奶奶笑道,“很不必老太太發話,我去說就是。當初二弟妹鬧出那般事來,咱們兩房兄弟都出錢出力,難道他們親哥就好意思干看著?”</br> 就是。</br> 許惜顏補了一句,“大嬸嬸只需過去問問,往后想不想跟四嫂娘家走動就行。”</br> 哈哈哈哈。</br> 許太夫人忍俊不禁,“人家壞在表面上,你這丫頭卻壞在骨子里,促狹著呢!”</br> 余大奶奶走了。</br> 她辦事,很是雷厲風行。</br> 當天晚上,許長津就聽說了。</br> 許太夫人作主,給他說了門婚事。</br> 然后許惜顏的賀禮,后腳就到了。</br> 珠寶香料,隨他自己弄去。</br> 許長津心中,喜憂參半。</br> 說親自然是好事,且許太夫人發話,必不會坑害自己。</br> 他知道跟楊荔枝早已沒了可能,但還沒聽到她的好消息,還是忍不住替她懸著一顆心。</br> 而且,</br> 他這到底是要娶哪家的姑娘啊?</br> 可連陳二媳婦都不肯告訴他,只笑著說,“是個頂好的姑娘。二姑娘都掌過眼的,爺還有什么不放心?您哪,只管安心讀書,早日考中功名,風風光光迎娶奶奶過門就是。”</br> 許長津也不好意思打聽了。</br> 但這門親事,顯然讓幾位兄嫂都很滿意。</br> 大哥許潯和三哥許長汀隨后一個封了四百,一個封了三百兩銀子過來,助他成親。</br> 這顯然是許惜顏讓余大奶奶帶的話,起到效果了。</br> 當初梅二奶奶坑了許長津分家銀子,隔房兄弟都一人給了二三百兩,他們兩個親兄長好意思更少些?</br> 只是許長汀平白放了回血,到底氣不平。忍不住找茬,舊事重提,將梅二奶奶罵了一頓。</br> 梅二奶奶哭著去找許潯這大哥出頭,誰知許潯卻也借機將她訓斥一頓。還罰她抄幾卷經書,供奉給死去的丈夫。</br> 這些小事,不必多提。</br> 不幾日,朝中出了一樁奇案。</br> 案子并不算大,但案情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br> 一個進士,好不容易寒窗得中,得了個偏遠外地的八品縣丞。誰料上任途中,被惡仆串通賊人所殺。</br> 惡仆仗著無人認識,竟是拿了主子的任命文書,冒名頂替,大搖大擺,去當了這個縣丞。</br> 因地處偏遠,無人察覺。</br> 還是吏部清查文書,偶然發現這人送上的公文筆跡,與當年入職在京城留下的相差甚遠,才意外揭破真相。</br> 皇上大怒。</br> 即刻命人前去追索此人,抓到必要剝皮點天燈,以儆效尤。</br> 至于主動揭破底下官員辦事不利,請求責罰的吏部尚書白守中白大人,皇上不僅沒有怪罪,反而褒獎他忠心任事,敢于擔當。</br> 要不是他行事周全,何至于發現這個漏洞?</br> 所以這是底下人當差不力,跟白大人沒有半點關系。</br> 許惜顏聽說,眉頭輕挑,把許泓找來,推了一張紙過去。</br> “這有幾樁陳年老案,三叔想辦法查一查。”</br> 許泓一看,不是拐賣少女兒童,就是謀害小本商人。天南海北,還年代久遠,不禁皺眉。</br> “侄女你查這些干嘛?有些人恐怕都找不著了。”</br> 許惜顏淡然,“就算找不著,也去跟他們活著的家人說一聲,好過日夜懸心。”</br> 好吧。</br> 只當積德了。</br> 許泓收下,忍不住說起八卦,“就上回來找你的李捕快,如今升巡檢了。雖才九品,到底是入流的官員了。”</br> 其實他還想問,這樣小官要說許家也能辦成。當日為何放著這個順手的人情,就是不做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