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竟是給了三皇子近乎選妃的權力?</br> 場中少女一時齊齊噤聲,垂下頭去。</br> 不是沒有想要攀龍附鳳的人,但一來此時表現太過,不夠矜持。二來婚姻大事,乃兩姓交好。除了兩情相悅,更得顧及家族意見。</br> 有些明知道家里不同意的,就越發低調起來。</br> 許惜顏卻不管情勢如何,始終站在那里,腰背筆直。一雙微微上挑的明眸,如秋水澄澈。</br> 三皇子一眼掃過去,就瞧著她了。</br> 跟睿帝從前在一眾兒女間,總是會首先看到長得最好的成安公主一樣。</br> 許惜顏姿容氣度,只比成安公主更盛。</br> 就美色而言,確實是傾國傾城的極品。</br> 他暗捺著喉間隱隱焦渴,賠笑道,“父皇說笑了,兒臣何德何能,連皇兄都沒有這般選妃的權力,兒臣如何敢當?”</br> 大皇子心中,直把三皇子罵了個千遍萬遍。</br> 這般一遍遍的提著他,就是想踩著他,抬舉他自己呢。</br> 果然,三皇子越這么說,皇上越堅持,“朕叫你選,你就大膽的選。你皇兄沒選,不代表你就不能選。”</br> 這話里的意思,就很有些耐人尋味了。</br> 大皇子忙躬身道,“父皇說得是。三皇弟,父親叫你選,你選個合心意的就是。早些定下新弟妹,你府中事務有人打理,父皇母后也能多些安心。這也是做兒臣的,一番孝心。”</br> 這話說得莊重得體,實在挑不出什么毛病。</br> 可三皇子偏要就著這話,來找茬了。</br> “大皇兄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怎能是我合心意?要說合我心意,成安家那丫頭最合我心意,我能選么?”</br> 大皇子臉色微變。</br> 他竟這般無恥?</br> 那是親外甥女啊,他也好意思提?</br> 偏偏皇上發話了,“那又有何不可?駙馬,你不同意?”</br> 許觀海當然不能同意!</br> 他都恨不得一爪子把三皇子撓死了。</br> 這個變態。</br> 一把年紀,比自己都大了那么多,居然好意思娶他閨女?</br> 偏定安公主的親娘,韓瑯華的親外祖母,容妃瞧著成安公主不在,鄒大太太全無戰力,便在那里幸災樂禍。</br> “這婚事倒是不錯。姑舅親,親上親,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原我就說成安那丫頭長得那般出挑,嫁出去了委實可惜。如今有機會娶回她的女兒,倒也是一樁好事。回頭生幾個漂亮丫頭,光瞧著就賞心悅目呢。”</br> 韓瑯華被許樵退親,寧肯去娶失勢的樊老尚書孫女,雖然沒有對外宣傳,可容妃心中實在是氣不過。</br> 總覺得許家不肯娶她外孫女,便是看不起她。</br> 這一有機會,她就來報復了。</br> 就算明知舅舅和外甥女,倫理有虧,但天家血脈,何曾講究過這個?</br> “娘娘這話,倒是欠妥!”</br> 誰都不敢說話的時候,虎威大將軍站了出來。</br> 嗓門巨大,一口就將容妃堵了回去。</br> “娘娘書讀得多,難道沒聽說過還有一句話,叫姑血不還家?沒旁的意思,這般結親的人家,極容易生出傻子。臣在鄉下,就曾見過這般夫妻。一口氣生了七八個,竟是五六個都沒養活。唯二活著的,長得倒好,只可惜一個天憨,一個天瞎。”</br> 尉遲圭說著,還皺眉假裝猶豫,“或許,是臣念書太少,見識不夠?又或者是鄉下人愚笨,才會如此?哎,娘娘有外孫女沒?若有,既是娘娘教養出來的,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名門千金,要不要也嫁去舅家聯個姻,回頭生幾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好讓臣見識見識?”</br> 容妃的臉,早就綠了。</br> 她就定安公主一個女兒,定安公主又只韓瑯華一個女兒。要韓瑯華嫁回宮里來受罪,真還不如先殺了她。</br> 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br> 可這尉遲圭,他也真敢說!</br> 但正因有了這位敢說的虎威大將軍,許觀海原本氣得發青的臉,才慢慢恢復正常,腦子也清醒過來。</br> 皇上要是真有心把許惜顏嫁給三皇子,早就直接發話了,根本不會問他的意思。</br> 他問,只是要一個態度而已。</br> 尉遲圭已經替他把惡人做了,那他只需給皇上一個交待就好。</br> “皇上,臣與公主深受皇恩,一身富貴榮華皆系皇上所賜,但有吩咐,便是我夫妻肝腦涂地,都在所不辭。只我夫妻就此一個嫡女,未免嬌縱了些,早就許了這丫頭日后婚事,由她自行決定。所以皇上問微臣,臣還真不能出爾反爾。否則往后在孩子們跟前,還有何威信?”</br> 這個回答顯然讓皇上頗為滿意,于是,他看向了許惜顏,“那你呢?”</br> 少女明眸微垂,行了一禮,“若說是三皇子,臣女確實不能同意。”</br> 高賢妃頓時就怒了。</br> 尉遲圭那個粗人就不說了,好歹許觀海還知道委婉推拒,她怎敢拒絕得如此干脆?</br> 皇上卻笑,“為何?”</br> “那還能為什么呀?”尉遲圭又開始嘟囔,“那小狼長大了都會被公狼趕出巢穴,日后交配也會避著血親,人還能不如一個畜生?”</br> “你罵誰呢?”</br> 高賢妃是真火了。</br> 可她接了這話,不就是在找罵?</br> “閉嘴!”皇上也生氣了,“朕還在這兒呢,哪有你們插嘴的份?”</br> 尉遲圭撲通跪下了。</br> 兩手還死死捂著嘴巴,示意他再不說了。</br> 跟這般粗人,真心沒法計較。</br> 高賢妃也只得跪下,皇上卻連一眼都沒看她。</br> 他還在看著許惜顏,要聽她說出個理由。</br> 少女明眸澄澈,靜靜吐出二字,“太老。”</br> 三皇子愣了一下,老臉幾乎燒得通紅。</br> 他他他,他就算四十了,在男人間也算正值盛年好吧?</br> 這小丫頭片子居然敢嫌棄他老?</br> 皇上聽了也沉了臉。</br> 他可是三皇子的爹。</br> 嫌棄他兒子老了,豈不是嫌棄他這當爹的更老?</br> 宮中那些年輕貌美小嬪妃里,就有許惜顏這般年紀的。可是日日奉承他老當益壯,寶刀未老,難道都是假話?</br> 可在皇上要動怒之前,許惜顏又淡淡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一點,我大概是隨了母親,改不了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