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皇上此時才發作起來。</br> “一群見利忘義之徒!看旁人立了功勞,就犯了紅眼病。真以為朕是這么好糊弄的?朕身為天子,一言九鼎,豈容你們這些小人挑唆!</br> 大將軍的侯爵,朕答應過,就決不會食言!</br> 至于許家,忠心任事,連剛進門的新媳婦,都拿出了壓箱底的嫁妝銀子。你們還嫌人家沒出力,那你們倒是說說,自己出了什么力?為前線將士買過一粒糧食沒有?</br> 郭大將軍更是不顧艱險,千里奔徙,勇猛無畏,才幫忙打下這場硬仗,朕豈有不知?</br> 傳旨!”</br> 當天,第一道圣旨就讓人,連同成安公主一起,送到許家。</br> 追封許太夫人先夫為修國公,允襲三世。因老國公過世,由長子許遂承襲。</br> 咣當!</br> 猶如一個天大餡餅砸下來,許遂,許遂他徹底懵了。</br> 就算皇上的封賞還玩了點小心機,因為許太夫人在世,他封的是個死人,所以許家等于白已經浪費了一世。</br> 但即便如此,也是無上榮光啊!</br> 當初成安公主下嫁,皇上都沒舍得把修國公的爵位賞還給許家,如今竟是給他了。</br> 這下子,連許遂也不得不佩服起許惜顏來。</br> 虧得她堅持,叫成安公主去鬧,誰知就鬧成了呢?</br> 可她是怎么就算準了,皇上最后會同意?</br> 要是不成,許家豈不成了個笑話?</br> 其實這要說穿了,很簡單。</br> 因為皇上本就是個好大喜功的人啊!</br> 許惜顏打小在宮中行走,早摸熟了皇上的脾氣。</br> 原本皇上是沒打算給許家爵位的,他只想著要如何給自己樹碑立傳。</br> 偏偏臣子們不懂他的心意,馬屁拍得不夠響亮,讓皇上甚是不滿。</br> 此時,許惜顏恰好攛掇著成安公主一鬧,反倒是給了皇上個機會。</br> 誰想那些臣子們竟是如此不上道,還群起而攻之,硬是把一樁天大的功勞說得跟隨手撿來的一般,這讓皇上怎么忍?</br> 回頭他得怎么給自己吹噓?</br> 而且攻擊的人越多,越激起了一個帝王的逆反心。</br> 你們都這么不待見許家,那朕還偏偏要封賞許家了。</br> 再加上皇室宗親們這么一鬧,嗯,這也是許惜顏暗中推動的。</br> 高祖詔書,時隔上百年,大家都忘了。偏許惜顏平素看書最多最雜,依稀記得。</br> 回頭查證屬實,就叫許觀海去敏惠長公主跟前抱怨幾句,露了點口風。</br> 敏惠長公主多聰明的人啊!</br> 身為一個長年靠看皇上眼色過日子的寡婦公主,她可比三皇子了解皇上太多了。她也是在許惜顏之后,第二個看出皇上真實心意的人。</br> 故此在聽說大皇子去求情請罪后,即刻聯絡這些宗親族老們,來給皇上搭臺階了。</br> 捧出高祖遺詔,誰還敢有話說?</br> 所以許家這個國公爵位,就這么猶如天降餡餅般,砸下來了。</br> 在許遂從驚喜中清醒過來之后,即刻抓著全府上下,改換門楣!</br> 當年國公爵位被收走之后,那些拆掉的飛檐半拱,華麗裝飾,如今全部都得恢復起來。</br> 頭一個要換的,就是許太夫人的居所。</br> 鄒大太太簡直忙得腳打后腦勺,既要打點府中上下,給下人發放賞錢,還得應付前來道賀的賓朋親友。</br> 心里一時歡喜,一時又犯愁。</br> 許遂得了國公爵位,但國公夫人的名頭,暫時還不能落在鄒大太太頭上。</br> 許太夫人還健在呢,她才是皇上親封的國公夫人,所以鄒大太太還是鄒大太太。</br> 這就略有些糟心了。</br> 但更糟心的是,有不少道賀的親戚朋友紛紛表示羨慕。</br> 你家這孫媳婦娶得多好呀!</br> 又聰慧又能干還旺夫,瞧這進門才一年,就旺得夫君得了官職,連你家國公爵位都回來了。</br> 鄒大太太有苦難言。</br> 許遂已經三令五申交待過,絕不許透露許惜顏在背后為家族出謀劃策之事。</br> 小姑娘已經夠惹人注目了。</br> 再添名聲,那不是幫她,是在害她。</br> 但夸夸顏真沒事啊。</br> 她打小就名聲在外,且這孩子也是真能干,光憑許松,許遂知道這孫子幾斤幾兩,就算有嫁出去的姑奶奶許汶和夫家的鼎力相助,在江南也難以成事。</br> 如果說許惜顏提供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但也得有個強有力的執行人。</br> 這個人就是顏真。</br> 而在許汶給京城娘家來信里,也盛贊這個侄媳婦。娶得真是太好,太能干了!</br> 至于許松,那就算了吧。</br> 但他日后和顏真的孩子,卻是認真可以期待一下的。</br> 于是,鄒大太太心里再苦,也得賠著笑臉,聽人把她的孫媳婦夸了又夸。</br> 而皇上的第二道圣旨,就是發給尉遲家的。</br> 果然封了尉遲圭為金光侯,但正式冊封,得等大將軍帶著大軍回來再說。</br> 但如今工部也有官員奉命來給尉遲府改換門庭了,而掌管此事的,正是為了他們請命的大皇子。</br> 這件差事,還是皇上主動交給他的。</br> 不僅是因為大皇子這一爭,順了皇上的心思。</br> 更重要的是,皇上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這個皇長子,并不是沒有血性的泥人兒呀。</br> 遇到自己的私事,譬如修建府邸,他可以讓著弟弟。但要是遇到這種大是大非,他還是知道堅持原則的。</br> 這樣寬厚仁愛,卻又能明辨是非,便有些明君的潛質了。</br> 說真的,皇上以前不喜歡他,偏愛三皇子。無非是覺得大皇子性子太溫吞,三皇子才更有殺伐決斷的勇氣。</br> 作為一個帝王,太綿軟仁慈,只會被臣子架空,皇權旁落。</br> 但如今看來,卻不是這樣。</br> 反倒是三皇子,數次都表現得私心太重。還有勇無謀,實在是令人失望。</br> 但就算意外改觀不少,但讓皇上松口立大皇子為太子,還是不可能的。</br> 于是便給了大皇子這件差事,讓他可以名正言順插手些工部的事情,交好臣子。</br> 不說大皇子收獲了意外之喜,蕭氏真是喜極而泣。</br> 侯府啊,</br> 她兒子真的封侯了!</br> 還不比尉遲家的先祖,純屬撞大運撿了個漏,而是實打實憑戰功換來的。</br> 再沒什么,比這個更榮耀的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