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因是大日子，連許家家主，新任修國公許遂，和許觀海這般有臉面官職的長輩，都得上朝去恭賀西征將士凱旋歸來，故此許云櫻這婚事，著實失色不少。</br> 于是許云槿拿出禮物時，也大方了幾分。</br> “這枝串珠點翠小步搖，原是公主嫡母賞了過年的，我還沒正經戴過呢。祝櫻二姐姐百年好合，永結同心。”</br> 首飾確實精致，許云櫻看著心情好多了。</br> 本想問許惜顏怎么沒來，可再一想自己是哪根蔥哪根蒜？</br> 今日尉遲圭回京，許惜顏素日又跟蕭氏交好，只怕早就給人請去了吧？</br> 算了算了，不問了，省得自討沒趣。</br> 許云櫻道了謝，看向許云梨，“妹妹可有什么好東西送我？”</br> 許云梨遲疑了一下，這禮物還真有些拿不出手了。</br> 她沒想到，許云槿會這么大方，把成安公主賞了過年的好首飾都送來了。</br> 而她，就帶了一枚戒指。</br> 舊年許惜顏第一次帶姐妹們去尉遲家做客時，蕭氏原本送了許云槿和她一人一只寶石戒指。</br> 許云槿是只藍寶石的，她是只蝙蝠紋的綠寶石戒指。</br> 只她那時年紀還小，明明手指太纖細了，非要戴著戒指招搖，結果一回家就發現戒指不知丟到了哪兒，怎么都找不著。</br> 原本還想回尉遲家討要，看是不是遺落在他家，結果被那時還沒禁足的章姨娘，一頓好罵。</br> 這種東西，就算下人撿到，誰又會說？</br> 再說因尉遲海無禮，當時是得罪了許家姑娘們的，誰還好意思去討要東西？</br> 到底是章姨娘從自己的首飾匣子里，拿了一只成色略差的寶石戒指給她，才算消停。</br> 就為此事，許云梨還特意跑許云櫻跟前抱怨過。說全是為了她，自己才損失慘重。</br> 所以許云櫻也是印象深刻，看她猶猶豫豫拿出只寶石戒指，頓時膈應了。</br> 當年她因為擺譜，蕭氏送的貓眼石戒指不要，后來弄得人家給了只更不值錢的碎紅寶石戒指，偏偏許云梨拿來的，正是當年章姨娘給的那只不怎么值錢的戒指。</br> 許云櫻素來不是好性子，且今兒她是新娘子，人人都得讓著三分，徑直拉下臉道，“妹妹這是什么意思？我雖是填房，卻要嫁去做正房太太的。拿你姨娘戴過的東西送我，你什么意思？”</br> 許云梨給她戳破，反而無所謂了，“從來只有送禮道謝的，怎么姐姐收了東西還不高興？既如此，我不送就是了。哎，你干嘛？”</br> 許云櫻手快的拔下她頭上一根金簪，“那戒指妹妹收回去，這簪子我就收下了。多謝，我可道謝了呀。”</br> 許云梨氣得臉都紅了，“這可是我今年生辰才打的，你這不是強盜嗎？”</br> “行啦！”</br> 許云槿皺眉，“不過是一根簪子，櫻二姐姐喜歡，送就送了吧。她這一嫁人，咱們姐妹還想再見，都不知幾時了。”</br> “就是。”許云櫻顯然得了便宜還賣乖，“三妹妹的夫家我是不敢說，可四妹妹你親事未定，將來說不定還有求到我的時候，到時我記你這個人情就是。”</br> 許云梨似是想說什么，到底咽了回去，只冷哼一聲，“我也未必不如人！”</br> “那敢情好。我還盼著咱們姐妹都嫁得好呢，將來不也是助力？”</br> 許云梨還待回嘴，杜三太太卻是慌慌張張來了，“新郎官兒來了，趕緊準備走吧！”</br> 這下子，幾個女孩都不敢多說了。忙忙的讓開，讓喜娘替許云櫻補了補妝。</br> 只是還未到午時，這新郎官兒怎么來得這么早？</br> 連五房的人都沒還來呢。</br> 大廳外頭，新郎官兒申學勤，正跟岳父許淳賠罪。</br> “……前兒下了場雪，不意母親吹了些風，只怕精神有些支撐不住。故此才想早些接了新婦回去，實在不是故意失禮。”</br> 許淳再看這位不比自己小幾歲的女婿，心中越發五味雜陳。</br> 就算申學勤已經刮了胡子，刻意收拾得年輕些，但五品官身上的官威，卻是掩飾不住的。</br> 比一直賦閑在家的許淳可成熟穩重多了，就算是賠罪，都讓許淳坐臥難安。</br> “那……”</br> “那就這樣吧。”一個少女的聲音，清冷的響起，是許惜顏來了。</br> 還很應景的穿了件瑪瑙紅的織金長襖，低調又精致，“百善孝為先。櫻二姐姐自小在三太太跟前養大，自是知道孝順。”</br> 許淳瞧著她，似是找到定心骨，瞬間松了口氣，“說的是呢，孝順公婆是應盡的本分，那就去吧。”</br> 申學勤也松了口氣，又給升平郡主行禮。</br> 許惜顏側身避過，“大人無須多禮，我許家今日寬和，也無非是盼著大人日后善待我許家女兒罷了。大人是過來人，我姐姐卻還年輕，只望大人日后肯多加耐心，包涵指引。”</br> 這話說得很是。</br> 既顯得誠懇，又不失身份。</br> 許淳忙端起岳父的架子，也說了幾句正經話，叫兒子陪他去后頭接新人了。</br> 許惜顏先行一步，已經到了新房。</br> 許云櫻又驚又喜。</br> 她是真沒想到，這個郡主妹妹居然放著尉遲圭這樣的錦上添花沒去，反而來參加自己的婚禮。</br> 說真的，她肯來，可比送什么禮物都珍貴。</br> 就為這個，從前的恩怨，好吧，主要是許云櫻吃的虧，受的氣，自覺都能一筆勾銷了。</br> 而許惜顏既然來了，肯定不會空手。</br> 添妝的東西自然比兩個庶妹貴重許多，卻不是給許云櫻的，而是用一塊整玉雕成的四只福祿壽喜扇形玉佩。</br> 四枚玉佩拼在一起，恰好是個同心圓。雕工精美細膩，一看就是宮中手藝。</br> 許云櫻懂了，這是叫她送給四個繼子女的。</br> 不過這樣好的玉，她還真有些舍不得。</br> 許惜顏直言，“繼母難為。櫻二姐姐不是個笨人，但有時伶俐太過，反招人嫌棄。橫豎這些孩子將來要叫你一聲母親，不如待他們大方寬和些，讓上下瞧著，也知道姐姐的賢惠。”</br> 許云櫻起身，深深一福，“我會記得妹妹的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