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越微微詫異。</br> 這個隆冬季節，哪來的梨花？</br> 許云梨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是這么說的。</br> “……因我名字里有個梨字，遇到梨花詩詞，總會多看幾眼。曾記得有一句，’一樹梨花一溪月’，總覺美極。可惜我家沒有梨花，但我的小院里卻有條小溪，映著月光，極為清雅。若有再能有個梨花盆景，就真正應景了。”</br> 蕭越恍然，“那好吧。回頭我試試，若能種出梨花盆景，送你一盆。”</br> 許云梨嬌嗔，“王爺事多，這般區區小事，若是忘了，我又沒個憑證，還能來討要不成？”</br> 蕭越一笑，大方解下香囊給她，“這個給你，總不怕我抵賴了。嗯，你家女孩是云字輩，許云梨，我記得你了。”</br> 許云梨每次想到他最后這句話，總會莫名臉紅，又暗自竊喜。</br> 他總算是記得自己的名字了。</br> 可恨自己為什么不早生兩年，否則如今的端王妃還一定是誰呢。</br> 說來蕭越，實在是出身極好。</br> 上無父母，旁無兄弟姐妹，皇子皇孫中唯一一個封王的，這樣的王妃，當得不要太舒心哦。</br> 而嫁他的白秋月，不過是鄉下養大，當了王妃也極少出來走動，估計是拿不出手。</br> 許云梨覺得，自己除了差個嫡出的名份，比她可強得多了。</br> 可恨這等好事，為何就沒輪到她？</br> 但別急，這位端王妃不是一直沒有喜訊么？</br> 回頭說不定就要納側妃的。</br> 如今她學宮中禮儀，把這些弄得再清楚不過。</br> 大齊宮規，正經皇子或王爺，除了正妃，還能有兩個上玉牒的側妃。</br> 太子還能再封兩個良娣，兩個寶林。</br> 雖是做妾，但因是有品級的皇家媳婦，故此尋常人見到，皆是要行禮的。就算見到許惜顏這樣的郡主，也可以不用跪拜。</br> 許云梨光想想這個畫面，都覺得揚眉吐氣。</br> 可前提是，她得有機會做上這個側妃。</br> 肩膀忽地給人一拍，許云梨幾乎失聲驚叫！</br> 章姨娘趕緊掩了她的嘴，“是我。叫你把東西收好，怎么又拿出來了？”m.</br> 許云梨趕緊收了香囊，皺眉，“姨娘怎么又來了？萬一給云姑姑瞧見……”</br> “你放心，我今兒過來，是問過她的。”章姨娘殷勤捧出雙新棉鞋，“不是聽說你要進宮么？我趕著給你做了雙新鞋，快試試。”</br> 在許家重獲國公府之后，章姨娘終于也被普天同慶的放了出來。</br> 許觀海真沒苛刻她，衣食周全。</br> 又因被關起來，操不了那些閑心，她養得白白胖胖，臉色紅潤，一個頂從前兩個寬了。</br> 但在許云梨的眼里，這個胖變形的姨娘，卻是越混越看不上眼了。</br> 瞟一眼她手里那雙繡工精細的海棠紅新鞋，皺眉嫌棄，“這樣土氣，誰耐煩穿？公主已經賞了我們一人一雙新靴子，連衣裳首飾都打點好了。”</br> 章姨娘一片殷勤落空，再看她一眼，也有些不悅，“我知道，你如今揀高枝飛上去了，哪還看得起親娘？”</br> 誰想許云梨并不安慰，反道，“姨娘知道就好。我也大了，你往后別一口一個親娘的，沒的叫人聽見，還說我沒規矩！”</br> 章姨娘給噎得不輕。</br> 她滿心以為重獲自由后，迎接自己的，會是女兒的歡欣雀躍。如今看來，是她想多了。</br> 人心易變。</br> 女兒的心，也是一樣。</br> 本賭氣想走，可再一想，還是忍氣把鞋子放下了。</br> “到底是我親手做的呢，你就看不上，不愿穿出去，在家里穿穿也好啊。”</br> 許云梨睨她一眼，“姨娘有話就直說，用不著這么拐彎抹角的。”</br> 章姨娘無奈，只得說了，“我，我收到你外祖來信……”</br> “可別！”許云梨頓時冷笑，“我哪門子外祖？爹都不認這門親戚，我可不敢認。哼，又不跟秦家似的，能替許家辦事，替我長臉，還不時貼補三姐姐些好東西。姨娘愛貼他們，是你的事。再不濟，你找六弟去，別拉上我！”</br> 章姨娘急了，“你這丫頭怎么這般勢利？如今你外祖是走了霉運，可誰知他沒有東山再起的時候？”</br> 許云梨越發不屑，俏麗的梨渦里，帶著刻薄，“我怕姨娘真是關傻了，如今我可是堂堂國公府的四小姐。章家再如何東山再起，還能越得過國公府去？要是就這事，姨娘請回吧，我累了，要歇著了。”</br> 看她當真背過身去，章姨娘火冒三丈，揚手差點一巴掌打上去。</br> 可想想如今這處境，六哥兒許云樹帶離她時，年紀尚小，受她影響不深，感情便沒那么深厚。</br> 且許觀海這幾年盯得緊，三個哥兒功課繁重，基本都不來后院了。</br> 連許云梨都少見這個弟弟，更何況是她呢？</br> 上回她被禁足，身邊丫鬟婆子全換了干干凈凈。要是許云梨撒手不管，她是半點轍也沒有了。</br> 于是章姨娘再三忍氣，方尋到個由頭。</br> “就算你不顧親戚情份，可你若心里頭惦記端王，總也得有個人在外頭替你跑腿張羅吧？除了自家舅舅，誰肯幫你？”</br> 到底知女莫若母。</br> 這話，才總算說到許云梨心里去了。</br> “姨娘別拿我當傻子。就章家，如何登得了王府大門？”</br> 章姨娘道，“你外祖如今回了京城，就租住在南城郊外。恰好，離端王的莊子不太遠。說來，也算是鄰居了。”</br> 其實還離得老遠呢，不過跟那些鄉民一樣，遠遠看見過幾回罷了。</br> 但許云梨又不知道，頓時有些心動。</br> 章姨娘趁熱打鐵，故作姿態，“要說破船還有三斤釘呢。就算你外祖，好吧，不是你外祖，是我爹沒了那頂烏紗帽，官場上總也認得幾個人的。虧我想著你的心事，還想拜托他替你暗地里留心。你若這般，我也不必討這個沒趣了。”</br> 她作勢要走，許云梨忙把她拉住。</br> “姨娘還不知道我么？就是這個脾氣，也是怕您給人騙了，白花了體己銀子，回頭又給爹爹禁足起來，有什么意思？”</br> 章姨娘半推半就的坐下抱怨，“別看如今公主和你爹肯管你了，若細論起來，誰肯似我這般，一門心思向著你們姐弟？到底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不疼你們，可疼誰去？你也太傷我的心了。”</br> 許云梨忙又哄勸幾句，章姨娘才道出苦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