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車若是能裝備到軍中,倒是能讓士兵們吃頓熱乎飯了。”</br> 行軍作戰(zhàn)時,軍中一般是將干糧直接分發(fā)給士兵。做飯就以行伍為單位,搭個灶即可。</br> 這樣的飯,別說好不好吃,能不能熟都是一個問題。</br> 燒糊的,夾生的,風一吹就一鍋沙石的,不在少數(shù)。</br> 每回都有不少士兵因為吃不好鬧肚子,還沒開戰(zhàn)就躺下的。</br> 萬一遇到雨雪天,或是撿不到柴禾的地方,甚至只能生吞干糧,那滋味,別提多難受了。</br> 要是能多裝備些這樣的車,是不是就能把飯煮熟,好歹讓士兵們吃個熟飯,殺敵不也有力氣?</br> 高!</br> 尉遲圭一挑大拇指,“還是老公爺有眼光,小子就盡顧著享福了。”</br> 屁!</br> 郭乃安笑罵,“不信你沒想到。只是這般裝備,恐怕難以普及。”</br> 廚子倒是好辦,伙頭軍兼任就是。</br> 只是多一輛廚車,就得多一匹牲口來拉,還得預備炭火爐灶,俱是要錢的。</br> 找皇上要?</br> 別做夢了。</br> 軍餉能及時發(fā)放就謝天謝地了,至于其他,不要想太多。</br> 尉遲圭嘿嘿一笑,“故此小子才沒將此事報上去,讓下頭先用著練練手。這輛車要不就送老公爺了,您先琢磨著,等想好了咱們再一起往上報吧。”</br> 真會做人。</br> 明明他自己就可以獨吞功勞,還非要找機會送給別人。</br> 怪不得能爬得這么快,還能娶到升平郡主。</br> 郭乃安忍不住捶他一記,去看車了。</br> 當兵的老將,對一切能幫助打仗的東西最感興趣了。</br> 橫豎他如今不掌兵,研究這些兵事相關的輔助,最合適不過。</br> 而車上比當初尉遲圭送來時,也有了變化。</br> 最初只準備了兩個爐子,一個蒸,一個炒。旁邊一個長條案板,就是洗菜切菜處。</br> 但在實際應用中,還是感覺太擠了。</br> 郭家跟著上京的子弟,早幫著搭了個可以伸縮拆卸的棚子,可以視天氣情況,將爐子提到外頭蒸菜炒菜。</br> 郭乃安卻又想到,要是在車身上加塊翻板,遇到雨雪天,連睡覺的地方都有了,豈不更加便利?</br> 郭夫人剛交待了下人拆卸行李,轉身就見自家老頭子,啥正事也不干,就去擺弄那個車了。</br> 郭夫人嗔了一眼,招手叫來一個小孫子,到尉遲圭跟前賠了個不是。</br> “我家老爺子就這脾氣,侯爺萬勿見怪。今兒兵荒馬亂的,就不留侯爺吃酒了,改日再來謝過。這有一包東西,是替升平郡主家的柏昭舅舅帶的。勞侯爺帶個路,讓我家小子送送。回頭給她和侯爺?shù)馁R禮,待我家收拾好了,再來相送。”</br> 這是給機會他去見小媳婦呢。</br> 就算如今成親在即,恐怕不給見了。但有借口去小媳婦家里走一趟,尉遲圭也是樂意之極。</br> 于是很拍了善解人意的郭夫人幾記馬屁,直把郭夫人逗得一張老臉褶子都笑開了花,才帶著郭家小子走了。</br> 轉頭郭夫人忍不住道,“這位金光侯,還真是個值得結交的。”</br> 郭乃安扭過頭來,一臉得意,“我要不給你機會,你能結交得上?還說我壞話。”</br> 別以為他沒聽見,他耳朵好使著呢。</br> 知道家里人前來,柏昭是必要給許惜顏帶禮物的。所以才假裝不搭理,讓郭夫人出面了。</br> 郭夫人又甩個白眼,“就你能耐!行啦,國公爺,別看您那車了,趕緊也跟我說說京城里的情形。接下來,還有得忙呢。”</br> 這倒是正話。</br> 郭乃安也不是當真不通俗務的人,當下就跟老妻一一道來。</br> 許府。</br> 金光侯高高興興領了郭家小哥過來,果然不出所料,沒見到他家小媳婦,就給打發(fā)走了。</br> 但走時,卻拎了一盒子糖果。</br> 許觀海親自給送出來的。</br> 都特別香甜,特別好吃。趕緊拿回去多吃點,快些發(fā)胖。</br> “趕緊拿走!都要成親了,還成天往這里跑。象什么樣子?”</br> “多謝岳父大人慈愛!”</br> 尉遲圭臉皮厚,笑嘻嘻無所謂,高高興興捧著小媳婦的愛心糖果走了。</br> 嗯,只要是許家門出來的,都是小媳婦給的。</br> 至于多吃會不會胖?</br> 金光侯表示完全沒有壓力。</br> 他還這么年輕,哪這么容易吃出肉來?</br> 就這盒子點心吃下,他還能再吃三大碗飯呢!</br> 隔著一道屏風,許惜顏見了一回郭家人。</br> “……小柏將軍,如今帶著百姓們做起羯絨生意,次一等的就做毛氈,如今都賣得可好呢,當?shù)匕傩斩己薏坏脤⑺敵尚∝斏駹攣戆萘恕?lt;/br> 邊關苦寒,百姓日子極苦。別看家家養(yǎng)著羊,實則大半人一年到頭都吃不上一口,飯也吃不飽。收成半是看老天,半看有沒有開戰(zhàn)……如今卻是不管男女老幼都能有活干,有錢賺,安遠城眼看著就興旺起來了……”</br> 郭夫人派出來的孫子郭惇,是晚輩里口齒最好的一個,又伶俐又愛笑。</br> 講起邊漠風光,孤煙長河,直如身臨其境,令人向往。說起牧民疾苦,卻又哀而不傷,窮而不怨,再艱苦也不失那份昂揚振奮之意。</br> 便是想象中,似乎都能見到那些在漫天風雪中,勤勞悍勇的邊關百姓。</br> 也不止是許惜顏,連后面趕來的許松許樵兩兄弟也聽住了。</br> 直等他說完好一時,兄妹三人才回過神來。</br> 許樵嘆道,“我等還是籠中鳥,園中花,經(jīng)歷太少,也見識得太少了。”</br> 郭惇笑道,“那也不盡然。譬如郡主寄來的羊絨方子,便是我家在邊關守了幾代人,都不知曉的。之前家中長輩還念叨著慚愧呢,硬是守著寶山卻不自知,要不是你們提點,誰知這些無用的羊毛,也能這么值錢?如今這回我們來京,也想尋些手藝好的織染匠,恐怕還得府上幫忙。”</br> “行啊,這事你就交給我們吧。”許松很是意氣的拍著胸脯就答應了,“宮中工匠就交給二妹妹了。這個,不麻煩吧?”</br> 虧他還知道問一句,也是討了顏真這媳婦,人長進了。</br> 許惜顏沒說話,許樵嗔了他一眼,“如果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自當啟奏圣上才是。”</br> 哪有臣子私下動作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