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不止是向朋友,還應該看到對手和敵人的長處。</br> 要不是許惜顏提醒,郭懷也差點忽視了這一點。</br> 但在細細看過濟州城的繁榮之后,除了柏昭所說的問題,他也看到了一些可取之處。</br> 只有一個繁榮的邊城,才能供給士兵更多的糧食,讓大家吃飽肚子有力氣操練,并打造更精良精銳的武器,防守邊關。</br> 邊關人口有限,大片的土地都沒法耕種,就算是集合幾州之力,所養的羊只也是有限的,一個安遠城就足夠吃下。</br> 且他們有獨門賺錢的門道,就能吸引行商百姓過去。</br> 有人走動,沿途百姓就有了事做。</br> 哪怕擺個茶水攤子,賣幾張蒸餅,不就是個營生?</br> 商路一打通,就如掘出流動的河水,能帶動著整個州的經濟好轉起來。</br> 甚至吸引更多的人口,到甘州落戶。</br> 有了人,就有了更多的可能。</br> 朝廷對于其他州府的人口,管理嚴格,禁止隨意流動。但唯有對去到邊關幾州落戶的,還有一定的獎勵。</br> 許惜顏看向郭懷,“校尉回去商議之后,商量個章程出來。如果可行,侯爺必當鼎力支持。”</br> 高家還是習慣了獨霸好處,完全沒有想過,若是只想造福百姓,完全可以統一收購羊毛羊絨。</br> 那么本地百姓就跟甘州百姓一樣,多一項營生。</br> 而官府組織此事,只費少少的力氣,也能賺些差價,轉而發展更多的經濟。</br> 如此便能形成良性循環,互惠互利。</br> 柏昭聽著又有些不安了。</br> 若不把羊毛作坊建到別處還好,連寧州也不行嗎?</br> 這主意最早還是許惜顏給出的呢。</br> 瞟一眼他的神色,許惜顏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br> 這個小舅舅啊,還是太善了。</br> 不過對自家人,再如何心懷善意,也是對的。</br> “小舅舅不要小瞧了人,我當日既能把羯絨的方子從古書里找出來,你怎知我不能給寧州百姓再找一條財路?到時小舅舅可不要眼紅。”</br> 保證不眼紅。</br> 柏昭這才安心笑了。</br> 眼看時候不早,也該歇息了,忽地下人匆匆來報,“潘知府方才命人送了口信過來,那位高家六少爺,服毒自盡了。”</br> 什么?</br> 高六那種人,一看就貪生怕死,居然會自殺?</br> 許惜顏也錯愕了一下,回過神來,倒是冷笑起來,“那就打發個人,去看看吧。去請烏姑姑,還有蕭外祖。”</br> 郭懷主動道,“我也跟著去一趟吧。”</br> 若是要了結官司,他也可以幫著處理一下。</br> 一行人去了時候不長,三更天前,就趕了回來。</br> 高六果然死得不能再死。</br> 沒留下遺書,卻留下遺言。</br> 說并不是有意陷害柏昭,而是跟那蔡大妞糾纏不清,為了擺脫這對戲子姑侄,才說了幾句戲言。沒想到這對姑侄一心想飛上枝頭,竟不惜以死相逼,后面惹上官非,只是陰差陽錯云云。</br> 如今知道大錯鑄成,又擔心升平郡主怪罪,給家里丟臉,便服毒自盡,希望到此為止。</br> 要說這份解釋,簡直狗屁不通。</br> 但人都死了,還要怎么追究?</br> 高家咬死了一點,就是高六從前跟柏昭都并不相識,也素無仇怨,怎么可能針對他?</br> 所以只是一場意外。</br> 如果升平郡主還要糾纏不休,那也沒什么,反正高家也打算將此事稟告皇上了。</br> 他家最重要的人犯都死了,又能審出什么?</br> 柏昭挺生氣的。</br> 明明這件事他們從頭到尾是被設局陷害,可高家弄死個人,倒顯得許惜顏張揚跋扈了。</br> 郭懷卻不這么看。</br> “寧死都不想被查,豈不更加證明高家做賊心虛?”</br> 他去看過高六的尸首,雖然高家已經給他換了衣裳,但細看手腳分明都有掙扎的痕跡。顯然不是自愿,而是被強迫灌下毒藥。</br> 可那又如何?</br> 高家不肯驗尸的話,這些證據又不能讓皇上親自來看一眼。</br> “證據,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想聽到什么,愿意去相信什么。”</br> 郭懷輕輕一語,將柏昭點醒。</br> 高家可以告許惜顏的黑狀,許惜顏一樣可以告高家的黑狀啊。</br> 尤其如今,皇上很喜歡高家么?</br> 再說這世上,從來沒有天衣無縫,死無對證的事。就算高六死了,到底也留下了一樣證據。</br> 高六死時服用的毒藥,跟當初余姑姑下給許惜顏,和她自己服了自盡的,是一樣的。</br> 當然,這只是烏姑姑的一面之辭,沒有任何真憑實據。</br> 但也不需要啊。</br> 許惜顏只需要給皇上的密奏中提到一句,高六所服毒藥疑似當初余氏所用,就足夠皇上去聯想的了。</br> 而且烏姑姑帶著琥珀在濟州城逛了整整一天,還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情。</br> 這里的草藥,特別便宜。</br> 就連制作那種毒藥的野草,也就十幾文錢一大把。</br> 百姓時常會買了曬干碾碎,裹在剩飯里,藥耗子。</br> 又或者裹些吃食,去做了陷阱,去獵捕野兔,黃羊,野狼什么的。</br> 至于如何提純至無色無味,這事兒還真沒人知道。</br> 城中唯二的兩家醫館,都沒人知道。</br> 邊關的草藥不值錢,但醫館極貴。</br> 因為能讀書能識字的人少,會看病的人就更少了。</br> 原本濟州城也有好幾家醫館,但近年來高家諸多借口,將其他幾家都擠兌得關了門。如今只剩一家由高家掌控的大醫館,和一間虞家開辦的小醫館。</br> 不是不想一網打盡,實在是虞家這間醫館在此地開了快上百年了。救死扶傷,名聲極好。</br> 還有幾個世代在此坐堂的大夫,醫術高明,連高家人有時也不得不求上門來。</br> 故此只得便往開一面,留下這間小醫館。</br> 也因有虞家這間小醫館,高家醫館雖然貴,也沒法做到一言堂,故此老百姓們還是勉強能看得起病。</br> 看不起的,就只能自己胡亂在地攤上買幾味草藥,湊合著吃了。</br> 好不好的,全憑運氣。</br> 故此,琥珀都忍不住建議許惜顏,不如回去資助胡太醫,開個醫館吧。</br> 就算只賣高家一半的價錢,都是有賺的。</br> 重點,能讓百姓看得起病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