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jì)州城到壽城也不算太遠(yuǎn),只要能把看病的錢省下來,肯定有人愿意來。</br> 但許惜顏聽了,卻沒有立即表態(tài),而是讓琥珀把邊關(guān)的常見藥材及價格都先整理出來。</br> 然后在回程的路上,郭懷便講起邊關(guān)的風(fēng)土人情。</br> 原本柏昭因惹上官司,假期都快用光了,想要早些趕回任上去。但許惜顏堅(jiān)持讓他陪自己去一趟寧州,不為別的,就是讓他多走多看。</br> 身為邊關(guān)將領(lǐng),了解本地及周邊情況一樣重要。</br> 濟(jì)州城他算是看過了,如今多看看寧州,萬一有個什么事,說不定哪日就用上了。</br> 郭懷很贊成。</br> 他告假出來前,已經(jīng)幫柏昭又請過假了,軍中也調(diào)了人去暫代他們的職務(wù)。晚上那么幾天,不成問題。</br> 于是這一路,不止是許惜顏,還有柏昭,都大開眼界。</br> 柏昭也是頭一次發(fā)現(xiàn),郭懷少年時,不止是個浪的,也是很有幾分本事的。</br> 幾乎走遍了邊關(guān)的山山水水,對各處道路關(guān)卡,都了若指掌。何處設(shè)防,何處囤兵,都能有自己的一番見解。</br> 當(dāng)然,最熟的還是寺廟。</br> 簡直如數(shù)家珍,哪兒都有他的師兄弟。此人真要出了家,就算不要郭家扶持,定然也能混個主持當(dāng)當(dāng)。</br> 不過想想他剃光了頭發(fā),托著缽盂四處化緣的模樣,柏昭覺得,還是現(xiàn)在這樣一身戎裝,似乎更順眼些。</br> 不幾日,入了寧州地界。</br> 許惜顏似有所感,當(dāng)天下午,果然迎面就遇上“巡查春耕”的金光侯。</br> 小媳婦走好些天了,他惦記不是天經(jīng)地義么?</br> 柏昭無語。</br> 顯然,金光侯升級為外甥女婿之后,臉皮厚度更上一層樓。</br> 若說從前到柏家那時候,只有城墻厚,現(xiàn)在起碼是甕城級別。</br> 原以為就許惜顏冷清的性子,必然不悅,誰知外甥女轉(zhuǎn)頭就讓人拖出一輛餐車。</br> 嗯,就是尉遲圭之前改裝的餐車。</br> 還經(jīng)過許觀海的精心調(diào)整,為了讓女兒一路過得舒服些,許大探花可沒少花心思。如今設(shè)施更加完備,使用也更加便利了。</br> “侯爺辛苦,車上有從濟(jì)州采買的特產(chǎn),侯爺留著和諸位大人們使吧。”</br> “不行,郡主回去還要兩日呢,你吃什么?”</br> “這一路皆有客棧酒肆,侯爺無須擔(dān)心。”</br> “那怎么行?萬一你半道想喝個茶,吃個點(diǎn)心怎么辦?我們這些糙漢子,好賴都使得,郡主可不能受了委屈。”</br> 柏昭聽得牙酸。</br> 很想說,你倆別謙讓了,把車送我行不行?</br> 我回去還遠(yuǎn)著呢。</br> 可不等他開口,已經(jīng)有了決斷。</br> 金光侯不肯要車,“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從小媳婦那兒接收了一包,特意帶給他的甜點(diǎn)心。又收下車?yán)锏娜飧舍u菜,分發(fā)給隨行官吏們,才跟郡主揮手道別。</br> 還不肯叫人從車?yán)锍鰜恚f日頭太猛,風(fēng)沙太大,仔細(xì)吹壞了媳婦嬌嫩的小臉。</br> 好在這話金光侯也知道不能大聲嚷嚷,是壓低了聲音,小聲說的。</br> 所以,也就只成功酸倒了柏昭的牙。</br> “老三,走吧。”</br> 尉遲均,一直不配擁有名姓。默默追隨二嫂,侍奉著外祖去了濟(jì)州,還默默圍觀了一場官司,同樣默默看過濟(jì)州城。突然被點(diǎn)到名,還有些茫然。</br> 去哪兒?</br> 尉遲圭擰著眉頭,活似看買肉時搭的骨頭,“你還是奉旨來學(xué)習(xí)的,別凈想著偷懶!”</br> 偷懶?</br> 他敢么?</br> 尉遲均苦逼的望向二嫂求援,可隔著紗窗的二嫂也說,“跟去看看也好。我叫你記的筆記,不要斷了。”</br> 她這一張口,下人頓時把尉遲均的行李包袱,麻溜的給拎出來了。</br> 于是,還想著能回城歇幾日的尉遲均,只好又默不作聲的跟上了他哥的隊(duì)伍。</br> 蕭訥拍拍外孫肩膀,“小年輕,不要怕吃苦。年輕時多吃些苦,老了才能享福。”</br> 好吧,想想二哥從戰(zhàn)場上殺出來的功名富貴,尉遲均重又鼓起斗志,精神飽滿的走了。</br> 郭懷,從頭到尾不敢小視這位比自己還小的侯爺。</br> 都是軍旅出身,知道能從一個小兵爬起來,絕不可能是普通人。</br> 所以,當(dāng)尉遲圭拍拍他肩,說,“有什么事,跟郡主說也是一樣”時,他就能當(dāng)真了。</br> 否則,真當(dāng)他很有空,陪著許惜顏游山玩水么?</br> 他也是代表郭家,特意來拜見金光侯的。</br> 說侯爺公私不分,讓媳婦參與政事?</br> 呵呵,那也得看是怎樣的媳婦。</br> 前朝都能有垂簾聽政的太后,與皇上共治天下的皇后,為何就不能有位幫忙打理正事的金光侯夫人?</br> 人家正經(jīng)還是升平郡主呢,這里官階最大就是她了。</br> 至于濟(jì)州那點(diǎn)破事,郭懷沒提,尉遲圭也壓根就沒放在心上過。</br> 小媳婦都親自出馬了,還能有解決不了的事?</br> 至于高家,也就這么點(diǎn)能耐了。</br> 金光侯挺瞧不起的。</br> 所以回頭在巡查到兩州交界處一處村莊,發(fā)現(xiàn)濟(jì)州越界,將寧州一條河流挖開改道,灌溉到他們那邊,卻又不是為了種地,只為了釀酒,反害得本村百姓無水種田,不得不走得更遠(yuǎn)時,尉遲圭果斷下令,命人把那條河流重新堵了回去。</br> 然后叫尉遲均過去帶話,你們借用我們的河流多年,如今也該歸還了。侯爺素來大度,就不來討要利息了,但你們也不能小氣是不是?故此,把你們的水磨拆了送來,往后給本地村民磨麥子吧。否則,金光侯就要親自來說道說道了。</br> 那縣令一聽,臉都嚇黃了。</br> 釀酒本就被朝廷嚴(yán)禁,且其中還涉及到克扣軍糧諸多事端。真查起來,高家固然是個領(lǐng)頭的,但他們的屁股也不干凈。</br> 從前是高家勢大,一手遮天。但如今這位金光侯的媳婦,可是出身皇室,能直達(dá)天聽。</br> 再說尉遲圭自己,也是壘過京觀的厲害人物,萬一惹怒了他,砍幾顆腦袋,皇上還能替他們報仇么?</br> 于是那縣令二話不說,連夜命人拆了水磨,整個送了過來,還賠了不少豬羊酒肉。</br> 金光侯這才作罷。</br> 寧州邊境百姓更是滿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