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br> 那許惜顏一定要見他一面了。</br> 這般舉一反三,心思周到,人才啊。</br> 老胥吏嚇了一跳,趕緊整理衣襟過來了。</br> 許惜顏也不問旁的,只問,“老丈可覺屈才?”</br> 這么有能力的人,不該屈居一個小吏之位。若他愿意,許惜顏可以助他一臂之力。</br> 老胥吏聽著一驚,怔怔片刻,卻有些泫然欲泣。</br> “郡主抬愛,老朽不敢相瞞。若是早二十年,哪怕十年前,老朽必會說是。但如今老朽年過半百,實不敢想……”</br> “為何不敢想?姜尚八十遇文王,卞和三獻和氏璧。只要是美玉,總有它綻放光芒的時候。”</br> 許惜顏直接就命人帶他去見尉遲圭了,這樣能干的人留在縣衙,在江廉那種人手底下廝混,實在是太埋沒了。</br> 目送人帶老胥吏離去,田鞏頗為不舍。</br> 這樣能干的屬下,他原都想著回頭調到自己手下來的,卻沒想到郡主出手這么快,這就把人給搶走了。</br> 可許惜顏告訴他,“如今既然一個縣衙里都有被埋沒的,大人身邊,難道就沒有嗎?大人肯體察下情,事必躬親,自然是好的。但有時是不是也該給些機會下頭人表現?若能多發現幾個得用之人,不說大人能輕省些,也是于國于民有利。”</br> 對呀!</br> 田鞏茅塞頓開。</br> 他到底是基層干慣了,凡事都習慣自己操心。從前官小事少,倒還勉強支撐。如今在金光侯這個雷厲風行的知府大人手底下當差,可就太累了。沒見他兩個黑眼圈,都累出來了么?</br> 可金光侯鄉野出身,聰明絕頂,有野獸般的直覺,知道該怎么辦事最省力,卻不知道如何教人,他那一套,也是別人學不來的。</br> 倒是許惜顏世家教養,一眼看出問題所在了。</br> 點拔了幾句,便令田鞏極為受用。</br> 當即現學現賣,點了手下幾個官吏,分派統計去了。每人分管一塊,務必做到日清月結。</br> 到時誰的能力高低,不就一目了然?</br> 看這邊理順,許惜顏正想離開,忽地琥珀過來,說有幾個病患,叫家里人來給許惜顏磕頭。</br> 也不求見面,就在外頭院子里,磕了頭,放下東西就走。</br> “……說了不要,還是把東西放下了。不是拿了雞蛋,就是納了鞋墊。還有些百姓,特特去打了野兔野雞,或把家里積存的藥材也送來了。”</br> 輪到第一天,又是上午來的,都是病情比較重的。</br> 這樣的人家,原本都快被治病掏空家底了,再拿出東西來,得有多難?</br> 但他們還是拿了。</br> 是以琥珀才來跟許惜顏說一聲,東西不貴,但心意珍貴。</br> 許惜顏想想,“把東西收下,說我知道了。回頭給他們派活時,適當寬松些許。”</br> 田鞏聽得眼前一亮,這是他們之前加班加點忙的那些事,要提前開干了嗎?</br> 許惜顏轉頭就看向他,“大人可還忙得過來?”</br> 必須忙得過來呀!</br> 大不了,加大對底下官員的考驗。</br> 那行,許惜顏就交給他了。</br> 此事剛了,誰知樂家太太,元家太太,周夫人馬夫人她們這些官家太太聯手,又邀請了本地名門大戶的女眷,捐了一批金銀送來了。</br> 代表來送的,是衛績小媳婦姜鶯兒,紅著臉蛋,羞答答的老實道,“夫人們說我最年輕,面嫩,郡主不好推辭,才叫我來的。嗯,我家相公也說,不能總叫郡主一個人辛苦,咱們也合該分擔些的。”</br> 許惜顏眸光一暖。</br> 然后書館那邊,今日負責揭幕的年輕舉人,他叫涂仲賢,特意拉了樂思作陪,兩家本就是世交,打小熟識的,送來許多零散銀兩。</br> “皆是先生同窗們的一點心意,還望郡主不要嫌棄。我們,我們還有個不請之情。能請郡主方便的時候,拔冗來上一堂課嗎?指點一下大家書法。此事我們問過侯爺,已經允了的。”</br> 自然可以。</br> 不過不必說上課,只說交流吧。</br> 許惜顏很是謙遜。</br> 她知道,就算她的書法水平足以給眾人當先生。但她畢竟是個女子,年紀又太輕。這些讀書人能不恥下問,愿意向她討教,已經很不容易了。若以后遇著心胸狹隘的,難保不為這些事嘲笑譏諷他們。</br> 所以不如只說探討交流,更加合適。</br> 涂仲賢大喜,拉著樂思回去報喜信兒了。</br> 隨后又有本地的富商世紳,陸續捐了金銀送來。有些甚至都不肯留名,只打發下人過來,把銀子扔下就跑。</br> 他們都信升平郡主,也愿意為她的義診出一份力。</br> 這就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br> 然后,原本以為可以功成身退,安心回家過年的蕭外祖,又忙起來了。</br> 因為許惜顏把統計捐贈這件事,交給他和舅舅蕭長魁了。</br> 愿意留名的,要登記好姓名。不愿意留名的,也要把金額寫上去。</br> 后面這些善款用到哪兒,買了多少藥材,添置了什么東西,都得清清楚楚的標上。</br> 每天拿大紅紙寫了,貼到書院外頭墻上,一目了然。</br> 這下子,愿意捐錢的人就更多了。</br> 好些百姓都想捐錢,卻被婉拒了。</br> 說是已經夠多的了,無須大家操心。</br> 想幫忙的,去領活干吧。</br> 百姓們摩拳擦掌,什么活?</br> 他們有的是力氣!</br> 田鞏安排的官員們,就開始派活計了。</br> 做點心,做吃食。</br> 香噴噴的烤餅,香甜的棗糕,風干栗子,烤核桃,還有金黃耐饑的炒米等等。</br> 都是邊關百姓常見,加工簡便,又耐儲存的食物。</br> 你擅長什么,就去壽城縣衙登記,領一份材料。拿回去加工好之后,按規定日期交還即可。</br> 這活還不讓百姓白干,是給工錢的。</br> 好些百姓一聽,連錢都不要,就答應幫忙干活了。</br> 材料不要自家出,柴炭另有補助,不過是白費些力氣,怎么就不能做?</br> 且這天寒地凍的,閑著也是閑著,做點事才沒那么無聊呢。</br> 只是,那個壽城縣衙在哪兒?</br> 一時間,默默無聞的壽城縣衙人氣暴漲,成了全城百姓打聽最多的地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