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外州百姓想遷戶到壽城來的，一律歡迎，但也不能毫無門檻。</br> 比如有功名的讀書人，有手藝的匠人，或是能在本地買得起房的，落戶一年，就給人家壽城居民待遇。</br> 孩子上學，老人領糧都能享受福利。</br> 但要是象姑父楊靜家的親戚，只是投親靠友，沒什么本事，須得落戶三年，繳納足夠的稅賦，才能享受這些福利。</br> 以上這些，也不要明目張膽的宣揚了，先暗搓搓的辦吧。回頭要是有人告狀，鬧開了再說。</br> 橫豎只要朝廷不明令禁止，先撈一票人來說。</br> 而在寧州全境內，金光侯答應給老人們的福利，從明年開始執行。</br> 至于孩子讀書，設太多書院是不現實的，但可以組織讀書人，去周邊的縣城巡回教學。一樣選在農閑時節，教上三個月，給百姓一個識字的機會。</br> 要是條件合適，也能出去辦義診。</br> 爭取三五年內，把全州都輪上一回。以后漸漸形成慣例，花費不大，卻能讓百姓有個盼頭。</br> 而讓更多的百姓識字開智，往小里說，可讓一家一戶日子富足。往大里說，也能促進當地經濟的發展。</br> 頭一回被叫進小團體的虞希，十分珍惜這次機會。</br> 提出培訓也不一定全是識字，還應該加授農課，編席養殖，還有面向女子的紡織刺繡等等課程，恐怕更受歡迎。</br> 往后下鄉授課，還得注意發掘各處人才。真有本事，回頭不妨請到壽城來授課，做好筆記，全州推廣。</br> 田鞏衛績連連點頭。</br> 說實話，讀書識字，考取功名，對于貧寒子弟，基本是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務。</br> 除非天縱奇才，否則讀書做官，還是少數富足書香人家才有的機會。</br> 對于廣大百姓來說，能粗識得幾個字，會寫個名字，算些簡單的算數，已經足矣。</br> 對他們來說，最實用的還不如教他們如何能讓地里多打幾斗糧食，紡布如何紡得細密。</br> 大家集思廣益，補充完整之后，就一層層傳達下去了。</br> 那些來看病的本州人，聽說以后也要去那里免費授課，一下安定了。</br> 象楊家的親戚們，反倒不著急遷戶了。</br> 既然遲早要輪上，何苦費這個勁，還要離鄉背井，欠下個人情呢？</br> 鬧得楊靜怪沒意思的。</br> 至于回頭如何去家里吵鬧，尉遲牡丹又如何得了管家點拔，挑唆他跟家里關系，不再那么胳膊肘往外拐，都是小事。</br> 倒是寧州以外的人聽了，頗為動心。</br> 原先只以為有錢來壽城買房買地才能落戶，原來有手藝也可以？</br> 有些人心思靈活的，未免就開始打聽。</br> 有那膽子大的，回去就收拾東西，搬家！</br> 只是眼下還沒露出太多端倪，倒是之前壽城百姓領了糧食加工的活計，到了交差的時候了。</br> 壽城縣衙門口，再次排起長龍。</br> 一份份的棗糕，烙餅，炒米，核桃等等，稱重之后，分類裝車，拖走了。</br> 江廉眼睜睜看著這么多香噴噴的吃食，打自己眼皮子底下過去，卻愣是沒吃到一口！</br> 這事不是小氣的金光侯辦的，金光侯還沒空管這些小事。</br> 是同知田鞏辦的。</br> 他素來精細，知道縣衙窄小，壓根放不下多少東西，就去找了本地車行，又找升平郡主借了些她來北地時裝行李的大車。</br> 分門別類，拉到壽城縣衙外裝貨，裝滿一車走一車。</br> 既不堵路，又特別便利，連百姓都夸說這法子好。</br> 吃不到的江廉除了干瞪眼，還能如何？</br> 哦，他還能看著一筐筐的銅錢流水般發給百姓。</br> 俱是升平郡主的。</br> 說是要做點“小生意”。</br> 什么小生意要發這么多銅錢？</br> 江廉原先還想記數來著，后來發現實在記不清，憤而又回去寫奏折告狀了。</br> 你一個堂堂郡主，食朝廷俸祿，好意思做生意，與民爭利么？</br> 要說江廉近來心情郁憤，喝酒都不能解憂，倒是文字水平激增，頗找回當年當御史時的風采。只是他這奏折遞出去，有沒有效果，就天知道了。</br> 倒是田鞏組織得力，短短兩日內便把糧食準備齊全，可以上路了。</br> 金光侯對這個副手很是滿意。</br> 果然小媳婦說得對。沒有不能干的人才，只有沒用對的人才。</br> 所以接下來，本侯出了門，還有一件事，也就拜托田大人你啦！</br> 皇上又賞下給升平郡主蓋房子的兩根梁柱，也快到壽城了。</br> 但尉遲圭顯然是沒時間去迎接了。</br> 他原本是打算悄悄出關，但許惜般卻覺得不合適，叫他明目張膽的走。</br> 理由也是現成的。</br> 巡邊！</br> 雖說尉遲圭如今是文職，但身為一地知府，尤其是邊關知府，適當了解軍事也很重要啊。</br> 且快到年底了，去探視邊關將士，也是理所應當。</br> 至于順便幫家里賣點東西，買幾匹馬不是順理成章么？</br> 許惜顏還打發了府中管事跟他一起去了，反正貨是她的，有什么事就推到她頭上。</br> 因為小媳婦的霸氣，不用藏頭露尾的金光侯很是得意。</br> 他這一得意，就招了人的眼。</br> 馬徹頓時表示，既然如此，他身為寧州守備，很該隨侯爺一起去巡邊啊。</br> 被安排留守的副將很不滿。</br> 守備大人您不是上個月才去過么，怎么又要去？都說好了叫他帶隊去買馬的。</br> 馬大人您還是留下歇歇，讓我們年輕人去吧。</br> 可馬大人才不肯服老，他壯實著呢。</br> 讓副將留下保護郡主，順便也迎下兩根梁柱。</br> 反正他官大一級壓死人，難得郡主找了這么好的理由，馬徹也要去買馬。不不，是巡邊。</br> 金光侯爽快的大手一揮，那就走！</br> 也好早去早回。</br> 還沒出發的尉遲圭已經想著早些回來，跟小媳婦團年了。</br> 當然，要是許惜顏想一起去，那就最好。</br> 大不了讓那兩根梁柱走慢些，等他們兩口子回了壽城，再到就是。</br> 可許惜顏斷然拒絕。</br> 微微上挑的明眸輕閃，藏著幾分小小狡黠，玉白的小手輕輕搭在了小腹上，帶著份不容侵犯的回護。</br> 金光侯未曾留心，瀟灑的走了。</br> 不知道回來時，還會有怎樣的驚喜等著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