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惜顏挺欣慰。</br> 尉遲均能這么想,開始具備了一個為官為吏者的資格了。</br> 所以她告誡尉遲均,“永遠記得你今天的這份心意。不管日后官場得失,總要記著得是真心在為百姓做事情。故此便有多少反對,甚至百姓一時都不理解,只要是對的,就要堅持做下去。”</br> 尉遲均受教了。</br> 匯報完思想心得,本來他還想幫幫嫂子,看年下有什么事情,可許惜顏打發他也去醫館了。</br> 小叔子顯然在外頭被打擊得不輕,急需治愈一下心情。</br> 助人為快樂之本,不如去做點善事吧。</br> 正好也瞧瞧錢策。</br> 許惜顏雖然暫且沒有給他正事,卻把人安排得妥妥當當。</br> 讓他和同窗入住客棧,還安排他們去寧州書館讀書,也是想看看他的為人心性。</br> 如果他一蹶不振,牢騷抱怨,那也沒什么好說的,厚厚的送一份謝禮就是。</br> 要是還能沉住氣,此人就可以用了。</br> 尉遲均如今沉穩了些,又無甚心機,去見人一面,最合適不過。</br> 尉遲均很聽話的去了。</br> 出門前,丫鬟又捧了許惜顏新做的手捂來,又拿了一雙尉遲圭的新棉靴。</br> 尉遲圭比弟弟高大,靴子自然是大了。但對于腳上生了凍瘡的尉遲均來說,卻是剛好。</br> 尉遲均心中一暖,請丫鬟代為謝過嫂子,出門去了。</br> 許惜顏在家,卻忍不住盤算起來。</br> 小叔子年紀不小,該考慮婚事了。</br> 從前尉遲均孩子心性,好人家未必看得上,如今這般,倒是可以帶出去見見人了。</br> 來寧州之前,蕭氏就說叫她看著合適的人家,就給弟弟訂下。</br> 正盤算著見過的寧州閨秀,忽地琥珀打跟前經過,許惜顏一下又想起她的親事來。</br> “你打算什么時候嫁人?”</br> 黃家爹娘,從前也是拜托了她的。</br> 琥珀給猛地一問,還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后,騰地一下臉紅了。</br> “郡主,好好的怎地說起此事?我,我還不著急!”</br> 她扭頭跑了,可那嬌羞的小兒女模樣,卻分明與平日里不同。</br> 許惜顏倒納罕了。</br> 以前提起這事,這丫頭都是一副我沒興趣,不想嫁人的模樣,如今怎么變了?</br> 要說許惜顏并不過分約束身邊下人,有彼此情投意合的,只要不逾禮,守著規矩來告訴一聲,皆能成全。琥珀平素也不是個忸怩的性子,她這是看上誰了,這般不爽利?</br> 管事媽媽抿嘴笑得有些一言難盡,“這事吧,還真不太好說……”</br> 寧州書館。</br> 尉遲均來的時候,一樓大廳里站了不少,竟似在吵架。</br> 一方是尉遲海,身后站著個身材纖瘦的小哥,不不,這應該是個男扮女裝的姑娘。</br> 哭聲嬌嫩,姿態嬌柔,大概也就十五六歲,長得很是清秀。</br> 一方是個冷面長須的夫子,身后一群讀書人。</br> 當中站著個五大三粗的高壯漢子,正是錢策,兩邊勸架。</br> “有話好好話。都是讀書人,這般豈不讓人笑話?”</br> “姑娘你也別哭了,咱們細細講理行不行?”</br> 尉遲海卻是不依,拉長著臉,還趁空在那里發脾氣。</br> “這書館是我家蓋的!我還不能說句話了?別以為你們罵我,我聽不懂呢。就你們這些讀書人,最壞了。要不是我家蓋的書館,你們看個屁呀!”</br> 樂思跟在錢策后頭,想幫忙卻又實在訥于口舌,大冷的天,硬是急得滿頭熱汗。</br> 那夫子氣得渾身直哆嗦,“好好好,這是你家書館,跟旁人都沒關系。那行,我走!我去請全寧州的讀書人,都去金光侯跟前,評評這個理!”</br> 尉遲均聽著這話不好,連忙撲上前去,“先生留步,留步!我阿爺上了年紀,說話行事難免糊涂。若有不妥之處,小子先代他賠罪了!”</br> 他長長一揖,幾乎到地,可見誠意。</br> 那先生才消了三分氣,尉遲海卻是火了。</br> “你爺爺在自家地盤上被人欺負了,你這孫子竟不替你爺爺出氣,還敢幫著外人?瞧我抽你!”</br> 他抬手就想揍人,虧得錢策身高力壯,趕緊一把抱住。</br> “老爺子您別生氣,有話好好話!”</br> “正是正是。”</br> 跟出來的下人也急得一頭汗,真要是鬧起來,他們回去都得吃掛落,急中生智道,“您不為別的,也得保重自己身子骨啊。太醫好不容易給您調養好的,眼看著就能長命百歲的。要是少活一兩個月,您都虧得慌!”</br> 這話倒是。</br> 想想自己天天捏著鼻子灌的那些補藥,大魚大肉都不敢痛快吃,糖果糕點也得數著個兒呢。真要氣出好歹,他孫子掙出這般潑天富貴,豈不浪費?</br> 況且他還有個那么有錢的孫媳婦,三不五時的孝敬他呢。他要死了,那些好東西豈不便宜了別人?</br> 尉遲海想及此,勉強壓下火氣。下人忙上前端茶倒水,捶肩揉胸口的勸哄著。</br> 另一個口齒伶俐的,便趕緊三言兩語,將事情跟尉遲均說了。</br> 原來今兒這事,還真不怪尉遲海。他難得一回,算是打抱不平來著。</br> 他出了門,先去工地看了皇上賞賜的梁柱。因離得不遠,就順道來書館逛逛,不想正巧遇著那女扮男裝的小姑娘,跟夫子爭執。</br> 起因是件特別小的事,就是為著一本許惜顏捐到書館的許家藏書。</br> 小姑娘顯然也是識貨的。</br> 正經辦了借閱手續,就坐著靜靜看書。</br> 趕巧夫子上完課,與學生們一起出來探討學問時,想起這本書,想拿來再探討一番。</br> 但小姑娘估計也是出門不易,又難得來寧州書館一趟,就舍不得給。</br> 若是好好說,本也無事。偏小姑娘涉世未深,一時嘴快就嘟囔了句,說凡事應該先來后到。</br> 好象說人家不講理似的。</br> 弄得夫子不大高興了。</br> 就跟她辯駁幾句,學無先后,達者為先的道理。</br> 橫豎你一個姑娘家,就算女扮男裝,可明眼人一看即知,又不考功名,改天再來就是,跟他們正經讀書人爭什么?</br> 小姑娘也不高興了。</br> 就指著大門說,那上頭的題字還是升平郡主寫的呢。</br> 你們能考功名,這么有本事,怎么就不能比一個女子寫得好?為什么不許她爭?</br> 這下子,可捅了馬蜂窩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