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能直接找到許惜顏訂馬的，估計都是軍需。</br> 其他人想要，就得靠許家這個二道販子。</br> 倒不是尉遲家不肯出力，只是京城里就靠蕭氏，既無人脈，且她一個寡婦，誰好意思上門煩她？</br> 也只有許家最名正言順了。</br> 許遂聽明白過來，倒是摸著胡子，又提了個建議。</br> 既然如此，那還便宜干嘛？</br> 統統漲價！</br> 只是視親戚關系遠近，漲多漲少而已。</br> 許觀海愣了一愣，反應過來，給大伯伸了個大拇指。</br> 高啊！</br> 就得他們漲價，才襯得許惜顏平價售賣軍馬，更加仁厚不是？</br> 且他們漲點價怎么了？</br> 養馬多貴啊。</br> 難得一群好野馬，還大老遠的從寧州送過來，漲價才是應該的呢。</br> 要說這世上聰明人還是多。</br> 很快，郭乃安和大皇子都先后打發人，捧了真金銀子送來了。</br> 只求排個隊，具體價格許家說了算。</br> 顏大尚書也打發人送了筆銀子，不多，卻撂下句話。</br> 還想他替你家管教孫子不？</br> 想就送匹馬駒來。</br> 這銀子不管多了少了，都給郡主當養馬駒兒的花銷。</br> 親戚之間，談錢傷感情。反正顏家書香門第，有錢都拿去買書了，不夠就讓許遂這個親家看著辦。</br> 這也是位聰明人哪，看得通透。</br> 有顏大尚書這般“無賴”行徑，其他親戚想說情講價的，反倒不好開口了。</br> 難道你也能厚著臉皮，說幫人家管教許家子弟？</br> 天下間，若許家自認管教不了，也只有顏家這樣的帝師之家，才有資格管教了。</br> 所以他這番“無賴”，倒替許家省了好大麻煩。</br> 于是許遂大方收了顏家銀子，也不讓許觀海當壞人，索性自己把這差事攬了。</br> 還問，“尉遲家那小子求你何事來著？若不好辦，也推我頭上得了。”</br> 反正他一把年紀了，落下壞名聲也不怕。年輕人日子還長著呢，得替他們多想些。</br> 許觀海笑，“一點小事，還用不著大伯操心。”</br> 正說著，忽地人報，許良人替端王府來送紅雞蛋了。</br> 是許云梨。</br> 蕭越是怎么辦的事？</br> 怎么打發她來了？</br> 這是還想跟許家緩合關系？</br> 許遂這樣自認官場平庸之人，都不禁搖了搖頭。</br> 政治選擇，雖然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但有些選擇一旦做了，就是不能回頭的。</br> 許云梨背叛家族在先，許家放棄在后。</br> 既然都已經放棄了，就萬沒有再撿起來的道理。否則世人該說許家出爾反爾，前后不一了。</br> 這位殿下，原以為通透，卻實在糊涂。</br> 正想讓鄒大太太去當這個惡人，省得二房難做，許觀海先發話了。</br> “叫袁姨娘去見她，唔，引她去見二少奶奶一面。”</br> 那是許樵媳婦，樊玉嬋。</br> 如今分管家事，合當見人。</br> 且一個王府的良人，得世家嫡子媳婦接待，算是給足端王府面子了。</br> 許遂想想，便也點頭同意，“跟二奶奶說，回禮就按正經份例走。再預備一份，等著端王妃打發人上門。”</br> 蕭越的態度，未必就能代表白秋月的態度。</br> 且端王妃如今母憑女貴，很值得許家另眼相待。</br> 便不說許惜顏和白秋月的交情，這么做，才顯得許家前后如一。</br> 許云梨都快氣死了！</br> 她今天厚著臉皮上門，確實是抱著跟家里重修舊好的念頭。</br> 重點，她還想拿回自己的嫁妝。</br> 卻不想，許家卻只打發袁姨娘來見她了，且只引著她去見了樊玉嬋一面。</br> “我也沒旁的話跟二嫂子說，我要見爹爹，我知道他在家。不然祖母，老太太，伯祖父都行！”</br> 樊玉嬋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她也有身孕了。才三個月呢，正是不大穩當的時候，聞言未免動怒，但念著孩子，很快就壓下火來。</br> “許良人不想跟我說，正好，我身子也不大爽利，就不留你了。只家里長輩都忙，恐怕沒工夫招呼許良人。袁姨娘，麻煩你送客吧。”</br> 她，她竟敢趕她走？</br> 許云梨火冒三丈，“樊玉嬋，你別給臉不要臉！這里是我家，還輪不到你一個外姓人在這里吆三喝四。我今兒就是要去見爹爹，見祖母，見老太太了，我看誰敢攔我！”</br> “四姑娘——”袁姨娘想勸，可才張口，許云梨就一把將她掀開，指著她的鼻子大罵。</br> “你少來這里充好人！你算什么東西？一個破落戶的女兒，要不是許家收留你，你跟路邊的野狗有什么區別？不，你還不如野狗呢，你就是個人盡可夫的——”</br> 那個最惡毒的詞還沒罵出來前，一記耳光已經狠狠扇到了她的臉上。</br> 啪！</br> 打得許云梨嘴頓時腫了半邊，嘴角都淌出血來。</br> 樊玉嬋緩緩收手，盡顯她武將之女的冷峻，“許云梨，你罵別人，可知自己又是個什么東西？別以為你還頂著許家姓氏，就還是許家金尊玉貴的四姑娘。袁姨娘再卑微，也是我許家的姨娘，可容不得你來欺侮。</br> 我樊玉嬋就算是外姓人，卻也是許家八抬大轎接進門來，拜過天地，寫進族譜的嫡妻！你這般羞辱我們，真以為沒人治得了你？不信你可以試試，我敢打你這一巴掌，就敢叫人把你亂棍打出去。</br> 你若不信，盡可以試試。不然就回王府去告我呀，讓你家王爺王妃來修國公府理論。看是哪個王府教出來的規矩，可以任一位良人私闖臣子家的內宅！”</br> 你！</br> 許云梨捂著臉，又驚又怒，眼神怨毒。</br> 她居然敢打自己？</br> 她還敢這么罵自己！</br> 那是自然。</br> 樊玉嬋跟著顏真學了這么久，怎么都學到大嫂幾成功力了。</br> 只要自己占著理，她有什么好怕的？</br> 且二妹妹許惜顏都敢千里迢迢沖到鄧家去，替許桐和離，她在許家要是還護不住自己和一個姨娘，未免也太沒用了些。</br> 許云梨怨毒的目光再度落到樊玉嬋搭著小腹的手，想起她方才說身子不爽利，猛地瞳仁一利。</br> “好好好，既如此，我就請王爺來，來說說這個道理。”</br> 她貌似轉身要走，卻猛地轉身，在眾人還來不及防備的時候，許云梨已經抓起桌上的茶壺，擲向樊玉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