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一家,都心地正直,善良和睦。</br> 兩個表哥,也是正正經經的讀書人。</br> 雖有些書呆氣,卻不迂腐,一個中了秀才,一個也考過童生,顯見得將來,還是有翻身之力的。</br> 見了白秋雨,知白秋月當了王妃,他還得中舉人,歡喜得老太太是又哭又笑。</br> 不過擦干眼淚,馮外祖母也清醒的告訴他,當年他娘過世后,馮大舅去白家奔喪時,已經覺得不太對勁了。</br> 只當時馮外祖身體也不好,且白守中新科進士,馮家實在沒有這個心力來跟白家計較,只得佯裝不知,隱忍下來。</br> 不過父親過世之后,馮大舅倒是悄悄跟母親說過一嘴。</br> 萬一將來外甥們來了,總得給他們提個醒,當心著白家人。</br> 用馮外祖母自己的話來說,她是黃土埋脖子的人了,沒什么看不開的。</br> 就算對于女兒的死,一直耿耿于懷,但如果白家將白秋月姐弟照顧得極好,她也沒什么二話。但如果不是,那就必須說一聲,讓孩子們有個警惕了。</br> 白秋雨看看左右無人,才從貼身衣襟里取出一張泛黃的紙。</br> “這是當年大舅在母親妝匣里,無意揀到的藥方。不是娘的,是當年那個哥哥的。”</br> 白秋月一下明白過來了。</br> 是白守中元配王氏,那個帶著六十提嫁妝進門,鄉下財主家的女兒生的嫡長子,后來一病死了的那個。</br> 人人都怪馮氏,說是她照顧不周。</br> 但事實上馮氏半點手都沒伸,壓根就不關她的事,卻生生被潑了污水。</br> 大概她自己也覺得不對勁,所以留心撿了這孩子的藥方,私藏了起來。</br> 因為這上頭,正是白守中自己的筆跡。</br> 白秋雨道,“后來大舅舅私下尋多個大夫打聽過了,這方子倒是沒開錯,是治風寒的。但對于小孩子來說,份量太重了,倒象是從哪個大人的藥方里抄過來的。”</br> 最終,治死了那個聰明伶俐的孩子。</br> 所以馮大舅懷疑自己妹妹的死,也是白家搗的鬼。</br> 否則妹妹自小康泰,沒病沒災,怎么年紀輕輕就一病死了?</br> 可那時白守中已經發達,在京城為官,白秋月姐弟倆又小,他自己身體也不好,哪有精力去追查?</br> 故此他這些年,才索性斷了跟白家的聯系。</br> 姐弟倆越是顯得無依無靠,白家才越會對他們放松警惕。</br> 事實也果然如此。</br> 臨死前,馮大舅把這張方子交給親娘收著。若是外甥不來,就帶進棺材里去吧。</br> 可如今白秋雨來了,馮外祖母又將這方子交給了他。</br> 老人家活了這么大把年紀,世情看得通透。</br> 父母可以不慈,但子女不孝,是會被世人唾罵的。</br> 哪怕是為了親娘,去狀告自己的親爹,也是不行的。</br> 所以她并不指望他們姐弟倆拿這藥方去報仇,而是用來防身。</br> 萬一白守中要是喪心病狂,想對他們姐弟下手了,有個白紙黑字的真憑實據,也能嚇唬嚇唬他。</br> 其實這事白秋月早猜著了。</br> 都說虎毒不食子。白守中怕是連個畜生都不如吧,才會拿親生兒子的性命,去算計后妻。</br> 可單憑這方子,他們姐弟還真不能去告白守中。但留著這份證據,遲早是個把柄。</br> 將藥方收好,她問白秋雨,對于自己婚事,到底是個什么打算?</br> 白秋雨微微赧顏,告訴阿姐。</br> 江南一行,他除了收獲良師益友,也遇見愿意攜手一生的女子……</br> 修國公府。</br> 許遂一臉詫異,“你說什么?你和公主之前,是在演戲?”</br> 許觀海眨了眨眼,笑得狡黠,“不如此,能讓皇上打消疑慮?”</br> 許遂再一想,明白過來了。</br> 如果許家聰明到完全不上三皇子的當,那此刻怎會得到這樣的獎賞?</br> 許觀海是故意示弱,前面越發顯得成安公主沖動無腦,許家雞飛狗跳,回頭就越拉同情分。</br> 許遂不覺失笑點點,“你們呀,既早知這樣消息,怎也不說一聲?害我們白擔心一場。”</br> 這倒沒有。</br> 許觀海表示,他真不知道尉遲圭去弄了個馬群回來。</br> 不過他是出于對女兒女婿的信任,覺得小兩口都挺機靈,不至于犯這樣的大錯,才故意將錯就錯,演了這一出戲。</br> 說來這回最該感謝的,還是尉遲堅。</br> 要不是有這小子跑來通風報信,許觀海還想不出這主意呢。</br> 許遂一下就聽明白了,“那是誰在背后?”</br> 不管是誰在興風作浪,只要知道一件事,三皇子沒這么得人心就對了。</br> 而且這件事明顯是從三皇子內部泄露出來的。</br> 許觀海雖然一直沒實權,但他能做狀元,還長期跟皇家打交道,四處討人喜歡,在官場上的敏銳程度,卻不是毫無經驗的新丁能比擬的。</br> 尤其,他還有個聰明女兒,許惜顏。</br> 她甚至在尉遲圭剛去上任之初,就預料到將來有一天,可能會有巡查御史的到來。</br> 這對于邊關重鎮來說,并不稀奇。</br> 于是曾跟許觀海交過底,萬一哪天皇上要派人來,千萬別作對。還得順著皇上,才有可能爭取最大利益。</br> 所以在四皇子看來,派巡查御史是個了不得的大招。</br> 但在早有準備的許觀海看來,卻實在算不得什么新鮮事。</br> 于是和成安公主,配合著演了一出戲,讓皇上對他們夫妻放下戒心。前期處罰得越重,回頭就越會彌補到許惜顏頭上。</br> 如今看,他拿半年俸祿,換女兒一塊封地,還是馬場。孰贏孰虧,還用說么?</br> 所以此時,許觀海已經敢跟許遂放話了。</br> 大膽開始接受馬駒預訂吧。</br> 賺點差價,就算是許惜顏孝敬娘家了。</br> 許遂還不大好意思,許觀海道,“咱們賺的,也是那丫頭賺的。總不好讓她親自跟人談價去,倒不如咱們當這惡人得了。”</br> 許遂恍然。</br> 皇上把馬場賜給許惜顏,已經很招人眼紅了。要是再以此牟取暴利,那就太拉仇恨了。</br> 還不如許家幫她在京城倒個手呢。</br> 而且皇上公然允許皇子們來買馬,恐怕也有這層意思。就是劫富濟貧,讓京城的世家財主們多掏些錢,間接資助皇上養馬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