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又跟許遂說,“之前倒是讓駙馬受委屈了。”</br> 許遂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不至于連這點子場面話都不會應付,忙道,“皇上言重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駙馬深受皇恩,被皇上責罵幾句怎么了?臣不怕說句笑話,您肯管教這女婿,才是他的福氣。象臣那孫子,就巴不得顏大人替我多管教管教。”</br> 這話接得挺好,顏大尚書也上前湊趣。</br> 皇上面子給圓過來了,心情也舒爽了,于是便放了個話,“明年秋天,讓駙馬去趟寧州,接馬駒回來,正好也陪升平待產。”</br> 喲!</br> 許惜顏有孕了?這事許家人還不知道呢。</br> 皇上不無得意,“金光侯在奏折上,可還跟朕討要禮物來著。”</br> 顏大尚書故作嘆息,那不是金光侯自幼失怙么?</br> 肯定是陛下慈愛天下,所以金光侯把您當親爹了,什么事兒都記得跟您說一聲。</br> 睿帝也是這么覺得。</br> 雖說帝王忙于國家大事,但偶爾有臣子能跟他拉拉小家常,將他當個長輩尊敬,他也是很享受的。</br> 正一片君臣和樂呢,忽有宮人匆匆上前,在端王耳邊說話。</br> 睿帝心情好,問是怎么回事。</br> 蕭越忙道,是白秋月生了。</br> 不過,只是個女兒。</br> 可睿帝挺高興的,還打趣他道,“這是看你愛種地,所以特地挑了個好日子啊。”</br> 今日立春,春和景明,又有佳音來報。皇上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順眼,當即冊封端王妃所出的嫡長女為和嘉郡主。</br> 誰知話音才落,晴朗的天空,忽地飄起小雨點。</br> 不大,在明媚春光下,瑩潤透亮,纏綿如絲。</br> 春雨貴如雨。</br> 這可是大吉之兆。</br> 臣子們忙忙恭喜,皇上越發高興了,特意跟蕭越說,“你這女兒恐怕有些造化,好生待她。閨女養得好,可不比兒子差,看升平就知道了。”</br> 又厚賞了端王妃一回,把蕭越趕回家去照看她們母女了。</br> 端王府。</br> 喜訊傳來,白秋雨抱著小侄女,歡喜得簡直不想撒手。</br> “小外甥女生得就是好,跟阿姐小時候一個樣兒。”</br> 白秋月雖才生產,精神尚好,還有心情跟弟弟打趣,“我小時候,你哪里見過?”</br> 白秋雨道,“那也大致差不多嘛。”</br> 他這趟下江南,整個人長大了好些,也沉穩了。神色明朗,不見京城時的陰郁,反添了幾分從容與擔當,象個真正的男子漢了。</br> 算著姐姐快生產了,他前些天才匆匆趕回京城。</br> 只回白家打了個轉,就尋借口住進端王府里,就是擔心白秋月生產時無人照料,還真如他所料。</br> 白秋月是昨晚就開始發動的,可蕭越惦記著今日立春,要去陪皇上祭祀。所以昨晚只陪了一會兒,就去睡覺了。</br> 白秋雨也懶得爭執。</br> 他自己也是男人,最知道男人的心。</br> 他要是有心陪著你,下刀子都會陪著你。他要是不想陪著你,說什么都白費。</br> 橫豎有自己呢,且沒了姐夫在這里礙手礙腳,感覺還更自在些。</br> 起碼他可不會迂腐的不讓大夫進產房。</br> 只要阿姐有半分不妥,他才不管什么皇子皇孫,定要先保住阿姐才是。</br> 有阿弟在門外坐鎮,白秋月心里也安定多了。</br> 又有太醫,穩婆,姑姑丫鬟們齊齊效力,總算把這個快七斤的小胖丫頭,給順利生了出來。</br> 一聽說生出的是個女兒,白秋月頓時安心了。</br> 再聽小丫頭哭聲洪亮,數數她十個小手指頭小腳趾頭,一個沒多,一個沒少,白秋月更加滿意。</br> 若是不出意外,她此生,可能就這一個女兒了。</br> 自然看得跟眼珠子一樣貴重。</br> 但如今能得皇上青眼,獲封郡主,等于給女兒又上了一道保險,怎能不叫白秋月高興?</br> “……你別凈顧著傻樂,回頭去金光侯府,修國公府,還有成安公主府都送些紅蛋,也坐一坐。”</br> 白秋雨笑,“我省得。小外甥女這回得了冊封,也是托了金光侯和升平郡主的福。虧得他們送馬來,皇上一高興,就成全咱家這小寶貝了。所以你也要記著人家的好,知不知道?”</br> 看他說著話,還把小襁褓輕輕悠了兩下,白秋月忍俊不禁,“她才多大,聽得懂什么?”</br> 嘴里嗔著,眼里卻滿是幸福。</br> 白秋雨看著這樣的姐姐,有點難過。</br> 他這樣的好阿姐,怎么配了這么個姐夫?</br> 甭管是不是王爺,不把阿姐捧在手心里的男人,白秋雨就是瞧不上眼。</br> 偏偏丫鬟阿春,嘴快的說了,“王爺回來這么半天,只瞧了王妃和小郡主一眼,就出去收禮了。還有許良人,在那指揮得可帶勁兒呢,活似她生了郡主似的。”</br> “阿春。”白秋月皺眉,再看一眼弟弟也沉下來的臉色,忙道,“我這做著月子,難道你們還要我去操心不成?皇上今日當眾給了臉,肯定大伙兒也要給臉的,不怪王爺。行了,我也累了,阿春,你把孩子抱到奶娘那里去,阿弟留下,我還有幾句話要說。”</br> 阿春咬著唇,雖有些不情不愿,到底抱著孩子下去了。</br> 白秋月擺了擺手,“阿弟你別說話,聽我的。一會兒就回白家去,我都生了,你也不好再賴在這里。我這兒的,都是些小事,你的婚事,才是大事。在這節骨眼上,別找不痛快。”</br> 白秋雨知道阿姐的脾氣,把話咽了回去,“可就算我不找不痛快,那個……也不會同意我的婚事。不過,我也不會隨他擺布。大不了,我走就是了。”</br> 白秋月冷笑,“瞧你這點出息!我是教過你,打不過就跑,可沒教過你當縮頭烏龜吧?行了,我都生了,說給我聽聽吧。”</br> 白秋雨只得說了。</br> 他這趟去江南,除了結識到幾個好友,還有許惜顏的姑父龐家介紹的江南名門子弟。回來的路上,還私下去尋訪過他們姐弟倆的親娘馮氏外祖家。</br> 只可惜外祖和舅舅都已經先后過世,倒是外祖母依舊健在,和舅母表哥一家子生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