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柴家倒了大霉，被趕回原籍后，柴大姑娘就不大好說親。</br> 柴家想著自家官場不得力，不如給女兒擇個門戶低些的人家，也好降壓得住。</br> 于是就選了某皇商之子，誰知成親不到兩年，女兒被休了。</br> 借口是柴大姑娘肚子不爭氣，生了個六指的兒子。</br> 這事其實也不能說是女方的緣故，也可能是男方的呢？</br> 再說六指也不算殘疾，前朝還有位著名的六指學士呢。</br> 那夫家會休掉柴大姑娘，實在是因為那時找到門路，攀附上了白守中的親信。為了討好這位吏部尚書，才將她們母子逐出家門。</br> 而位柴大姑娘也是個硬氣的。</br> 雖然沒有許惜顏的凌厲，也從夫家狠狠敲了一筆銀子。</br> 但最難得的是，這位柴大姑娘被休棄后，并沒有心存怨恨，反而把兒子教得極好，豁達又開朗。</br> 對自己也沒放棄。</br> 因打小喜歡女紅刺繡，回了娘家后，索性開了個繡坊，專心研究起緙絲技藝，如今竟在江南闖出不小的名氣。</br> 當年送別時，許觀海怕發小大手大腳慣了，回了老家沒飯吃，干脆給他一口氣畫了十多副畫。誰想柴宗誨一副都沒舍得賣，俱都好好珍藏起來，如今倒是給柴大姑娘提供了思路。</br> 她緙絲模仿許觀海的畫，再加上自己的技藝與看法，很是新穎別致。</br> 如今她親手織的一幅緙絲畫能賣出幾百兩銀子的高價，還供不應求。</br> 后頭夫家瞧她能賺錢，又有了悔意。也幸好初嫁時，柴大姑娘忙著侍奉公婆，安胎生育，還沒來得及展露出本事，如今想來倒是幸運。</br> 等前夫觍著臉找上門來求復合，竟提出讓柴大姑娘做外室，氣得她毫不客氣將人打出門去。</br> 別說外室，就是正妻她也不干了。</br> 掉一回坑是運氣不好，再想哄她掉坑，她腦子可沒壞掉。</br> 想指著兒子說事，同樣沒門兒！</br> 連兒子小小年紀，自己都知道說，自己跟娘被趕出家門時，連姓都給奪了，族譜也沒上過。如今他是隨母姓柴，跟父家可再無關系。</br> 因許汶打小在京城長大，同樣跟柴家熟識，自然多有走動。</br> 為給許桐重塑性格，許汶姑母可是不遺余力。這位經歷坎坷，又勵志上進的柴大姑娘，自然不能錯過。</br> 成安公主忽地想起一事，“不說有個薛家小子看上咱家大姑娘了嗎？如今怎樣？”</br> 許觀海瞥她一眼，最討厭這種亂打岔的。</br> 可看在兒子份上，還是耐心答了。</br> “桐丫頭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且再等等吧。若那小子真的有心，也不耽誤這么一時。”</br> “話可不能這么說。”</br> 成安公主頗不贊同，“小心繃過勁，把繩子繃斷，人跑了，可就得不償失了。你愛念叨的那個折花是怎么說的？總之誰也不會總站在那兒等你。要是當初我總這么端著，你肯娶我？就阿顏要是如此，也不可能嫁給尉遲圭那小子的。”</br> 這話竟也有些道理。</br> 且不提許觀海這樣的萬人迷，哪怕尉遲圭再喜歡許惜顏，要是女兒半分好顏色都沒有，怎么可能成事？</br> 許觀海想想，“那我回頭給姐姐去個信，也催著桐丫頭些。”</br> 這才對。</br> 成安公主滿意了，才有了聽故事的興趣，“你接著說。”</br> 可許觀海覺得沒啥好講的了。</br> 等白秋雨去到江南，在龐家意外結識了柴大姑娘后，簡直驚為天人。</br> 打小被姐姐帶大的他，最欣賞這種獨自堅強，勵志上進的女孩子了。</br> 就算比他大幾歲，還拖著個孩子，他是半點不介意，執意想娶回來當正妻。</br> 而柴大姑娘，顯然也心動了。</br> 她還年輕，為何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br> 且兒子跟白秋雨也相處得來，主動表示愿意他來當后爹。</br> 于是柴宗誨就發話了。</br> 柴家可以不計較白守中那些舊仇，但白秋雨想娶她女兒，除了明媒正娶，還得請到許觀海成安公主夫婦做媒，算是有個保障。</br> 白秋雨來送紅蛋時一說，許觀海便答應了。</br> 為了世侄女的幸福，肯定得同意啊。</br> 能讓白守中生氣，就更好不過了。</br> 成安公主先還納悶，“為何還要加上我？哦，我知道了，柴家小子也不傻，知道你就是個銀樣蠟槍頭，非得有我這樣的做主，才不會讓他女兒受氣。行吧，我就替他丫頭撐回腰了。”</br> 許觀海正想翻白眼，他雖不能打，也是很能智取的好吧？</br> 卻見小兒子在襁褓里，皺皺清秀的小眉頭，噗噗吐個可可愛愛的口水泡泡。</br> 夫妻倆瞬間都忘了話題。</br> “哎呀，他是要醒了吧？”</br> “我去拿夜壺，想是要尿了。”</br> 夫妻倆在兵荒馬亂中，又不約而同的想。</br> 女兒也要當娘了，真好。</br> 她一定會是比他們更好的父母，而他們這對父母，也要努力啊。</br> 寧州，壽城。</br> 五月的邊關，放眼所及，還是一片冰天雪地。</br> 但總有倔強的小草，悄然萌發。</br> 就象許惜顏的肚子。</br> 尉遲圭十分發愁，如今看個什么都觸景傷情。說完公務，就談起私事。</br> “老衛啊，你說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怎么前幾月都好好的，現在卻不行了呢？”</br> 一點也不老的衛績，十分不滿的瞥了愁眉苦臉的金光侯一眼，“你家現成養著太醫呢，你倒來問我？我媳婦月份比你家還小些呢。”</br> 姜鶯兒也有孕了。</br> 堪堪四個月，想是過年休息那些天懷上的。</br> 小媳婦十分好養活，肚里的小娃娃也是。</br> 除了早起有些干嘔孕吐，并不磨人。</br> 哪象許惜顏，大概是真正的千金，都格外嬌氣？</br> 她四個月之前，是格外嘴饞。</br> 冬天想吃冰，下雪想吃蝦這些都不提了。只要能吃得下去，也是好事。</br> 可在過了年之后，肚子都大了，就這些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許惜顏突然就開始孕吐了。</br> 還是不吐則已，一吐驚人。</br> 吃什么吐什么，沒一樣能開胃的。</br> 愁得金光侯，頭發都掉了不知多少。</br> 胡太醫，還有寧州城附近的大夫，各種偏方幾乎全用了一遍，卻沒一個有辦法。</br> 只能用最原始的老辦法，吐了再吃，吃了再吐。</br> 否則母子兩個沒營養，回頭可怎么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